在離彆時期待過千萬次重逢,同在一處時,卻恍若彼岸相隔。
祝無邀依然能夠全心全意地、去信任季月章,隻是久彆不成悲,她沒辦法像十六年前一樣、與剛剛蘇醒的季月章插科打諢。
她似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被初相逢的故友,戳破了那層偽裝之後,在惱怒的同時、又像是鬆了口氣。
她的惱怒之處在於——沒有給季月章,創造一個更好的重逢場景。
竟被看出了端倪。
反倒要她這樣一個、沉睡了十六年剛剛蘇醒的人,睜開眼睛就要擔心自己。
祝無邀向後躺去,頭發散在柔軟的草地上,說道
“這不是我預想中的重逢。
“你消失後,南離城的城民感念你鎮水恩德,為你立了神像、蓋了神廟,那座神像惟妙惟肖,我本想帶你去看、當麵取笑你。
“這些年我都沒去過南離城。
“不知那家桂花釀的鋪子,還在不在。
“我們隻救下了一個當死之人,是你推給我的那個小女孩兒,她活了下來,但我不知她近況。
“我太忙了……
“落子結緣可用來尋你的蹤跡,前置條件是、結下善緣,到了後來,我甚至分不清是遵循本心而行善、還是為了落緣。
“沈安之收了一個徒弟。
“他的徒弟記恨我,我看在他爺爺的麵子上,始終沒和他計較,我夠可以的了。
“但摘星樓卻沒放過他。
“葉小舟和我的關係很不錯,算得上生死與共,我知道她作惡多端,但她從未在我麵前濫殺無辜,所以,我也不想去探究她到底做過什麼。
“你的爺爺曾寫信戳我心窩子,倒是沒罵人,但看了也不好受。
“摘星樓也在算計我,我倒沒那麼生氣,隻是生氣自己本事不到家、沒辦法算計回去。
“中間我失去消息很多年,再見顧朗時,他想打聽你的消息、卻又怕我聽多了會煩的樣子,其實有些好笑……嗬。
“……”
祝無邀雜七雜八說著些什麼。
前言不搭後語,話裡也沒什麼邏輯,提到誰都想罵兩句,一副戾氣不平、心火難消的樣子。
她仰麵朝天躺著,星河在她的雙眸中流淌,不知何時,季月章臥在她的身旁。
那幾冊話本散落在身邊。
對季月章來說,話本裡的故事,遠比不上祝無邀所說的那些吸引人。
她稍有遺憾。
錯失了許多的故事。
似乎還為阿邀添了許多麻煩。
聽到最後,季月章指尖繞著祝無邀散落的頭發,側頭問道
“怎麼聽著……整個世界都對不住你,那我呢?我豈不是,更給你添了許多麻煩?”
這話問得似嗔又似真。
好像是打趣,卻又難掩歉意,似是她的存在、她當日的任性,讓祝無邀這十六年裡,奔波不停、平添了許多苦難。
祝無邀絮絮叨叨的聲音停下。
她微微偏過頭,與季月章對視,說道
“你的存在,是我原諒這個世界的理由。”
她抬起手指,輕撫上季月章的發絲。
隨著掌間靈力悄無聲息地波動,與她對視著的人、目光失去了焦點,重新跌入夢境。
祝無邀托住了昏迷的季月章,將其平放於草地上。
再說下去,就該說到她如何來到極南之地,如何滅去鵲山氏族了。
她重新為季月章披好衣服。
將那幾冊話本、連帶著分出的儲物袋,塞到了沉睡之人懷中。
站起身。
一半身家托付給故人,了卻往事,風息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