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回殷家老屋這邊活動,屋子裡也隻有一個看護清掃院子的阿姨,叫桑姐。
桑姐年長殷婷夫人幾歲,在殷家老宅工作了三十多年,是資深管家了。
今天是殷遲遇的訂婚禮,桑姐猜到殷婷夫人會回來,昨天便特意將小院裡外都打掃了一遍。
桑姐笑意吟吟跑到院門外迎接殷婷夫人,遠遠看見殷婷夫人的人影,她聲音洪亮地說道:“殷部長,您真回來了,我就說您一定不會錯過大公子的訂婚宴。”
說著,在看清跟在殷婷夫人身後的阮傾城和陳望山後,桑姐腳步一頓,忙問道:“殷部長,這兩位是您的朋友?”
殷婷夫人向桑姐介紹過阮傾城的身份後,就對桑姐說:“桑姐,你帶這位陳先生去茶廳休息,讓人招待好陳先生。”
而她則帶著阮傾城去了她的起居室。
陳望山望著殷婷夫人冷漠的背影,他拽進醫用箱的背帶,抬頭望著眼前這棟熟悉的宅子。
這裡曾是他生活的院子,他還記得,他兒時做錯事,被養父懲罰跪在院子葡萄林下思過。
但那片葡萄林已經被廢除,換成了一片假山池。
“陳先生。”桑姐輕聲詢問陳望山:“陳先生想喝點什麼?”
陳望山偏頭看了眼桑姐。
桑姐很小就養在殷家,兒時是殷家小姐們的陪讀跟玩伴,長大了就會被殷家的女孩子挑選去做貼身管家。
桑姐就成了殷婷的貼身管家,殷婷不在的時候,桑姐就負責幫她看家護院,打理殷婷那部分家族產業。
陳望山對桑姐還有些模糊的印象。
印象中,桑姐是個胖胖的女孩子,少女時代因胸部發育得比較豐滿,被殷家幾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暗諷是奶牛。
每當這時候,殷婷就會挺身而出,諷刺那群丫頭們是蒙古大草原,一馬平川。
回憶起少年往事,陳望山才恍然意識到,其實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屬於殷謹言的人生。
“勞煩,一杯大紅袍就行。”
聞言,桑姐心裡有些驚訝,她說:“巧了,家裡剛好就有武夷大紅袍。陳先生稍等,我這就去準備。”
桑姐正在煮茶,殷婷夫人正好進屋取高腳杯,她今天心情好,想要喝點紅酒。
注意到桑姐泡的是大紅袍,殷婷夫人斂眸問道:“誰要喝大紅袍?”
“是那位陳先生。”桑姐抬頭朝院子外望去,她告訴殷婷夫人:“殷部長,那位陳先生以前是不是來過咱們家?”
頓了頓,桑姐又說:“應該沒來過,您帶朋友回殷家的次數屈指可數,若是來過,我是一定記得的。”
殷婷夫人一邊倒酒,一邊說:“為什麼這麼問?”
“就覺得那位陳先生看上去,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桑姐剛才絞儘腦汁想了許久,都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何處見過對方。
她說:“仔細想想,我認識的人中,並沒有跟陳先生長相相似的。但是呢,就覺得他像是某位我認識的故人。”
這種感覺是從沒有過的。
殷婷夫人盯著杯子裡殷紅的酒液,有些失神地呢喃道:“你也覺得他很熟悉嗎?”
桑姐一愣。
她抬頭望著殷婷夫人。
見殷婷夫人無聲仰頭喝酒,化了淡妝的臉上都難掩悲傷情緒,桑姐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小聲問道:“殷部長,您也覺得他很熟悉?”
殷婷夫人自嘲一笑。
她說:“彆想太多,不過是庸人自擾。”
那個人早就死了。
死在監獄裡,像條野狗那樣被丟進了大海,連屍骸都沒留下。
“桑姐,那位阮小姐有孕在身,麻煩你給她煮點適合孕婦吃的小食,孕婦容易餓。”
“好的。”桑姐感慨道:“很少見殷部長對一個後輩這麼上心。”
就算是在殷家,也隻有殷遲遇能得到殷婷夫人的偏愛。
而這,也是因為殷遲遇那位早亡的母親曾幫助過殷婷夫人。除此之外,家中後輩都入不了殷婷夫人的眼。
這麼看來,那位阮小姐是與眾不同的。
“殷部長,你很喜歡那位阮小姐嗎?”桑姐跟殷婷夫人不僅是主仆關係,更是朋友,是閨蜜。
她是殷家少有敢跟殷婷夫人聊這些私事的人。
殷婷夫人有些出神地望著桑姐。
她像是在看桑姐,又像是在回憶什麼。
良久,殷婷夫人才低聲說道:“那孩子是4月8號出生的,跟我女兒同一天生日。”
“桑姐,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女兒的延續。”
“我...”
殷婷夫人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酒,她說:“我的女兒要是還活著,大概也是她那般身高,那般模樣...”
“你知道嗎,我曾做夢夢見過我的女兒,她長大了,跟我一樣喜歡射擊。夢裡,她背著一把獵槍,坐在馬背上,馳騁在非洲草原上。我想叫她,可她還沒來得及擁有自己的名字,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該叫她什麼,我就一遍遍地叫她寶寶,想讓她回頭看看我。可馬兒越跑越遠,我怎麼都追不上,而她也一直沒有回頭。”
“醒來,我就在想,她是不是在恨我?恨我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保護好她。”
說著說著,殷婷夫人便淚如雨下。
桑姐趕緊拿起帕子走過去幫殷婷夫人擦眼淚,“殷部長,您快彆哭了,您這一哭,妝都花了。訂婚宴很快就要開始了,您待會兒還得去觀禮呢。”
殷婷夫人接過帕子自己擦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望著起居室的方向,笑歎道:“就在做完那個夢的第二天,我請了年假,去了一趟非洲獵場。你猜怎麼著?”
桑姐好奇問道:“發生了什麼?”
殷婷夫人說:“我在那片獵場上,遇見了那個女孩子。她扛著獵槍的身影,真是像極了夢裡的那個孩子。”
那次,她們隻短暫地相處了三天就分開了。
沒多久,她就聽說了梨諾的死訊。
殷婷夫人那段時間非常悶悶不樂,心裡沉重得好似壓著一塊巨石。直到數月前,她在南山獵場再次遇見阮傾城。
她一眼就認出對方是九年前在非洲獵場跟她有過一麵之緣的梨諾,還忍不住上前去跟她搭話。
看,她們多有緣。
殷婷夫人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說:“那孩子能住進扶雲宮,她的身份絕對沒問題。桑姐,我想認她做乾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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