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公看到舒禦和舒小畫交頭接耳,快步走來,冷目一瞪,長眉一皺,一個巴掌就要往舒小畫臉上扇下,卻被舒禦攔截在空中。
舒禦喝道“公公,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眾目睽睽之下動粗有屈打成招之嫌。你替裘公公辦事,應該為之計深遠,而不是狐假虎威,在這裡耍弄威風。”
小公公被舒禦訓斥了幾句,嚇得不敢作聲。他之所以敢擺弄威風是因為認定舒禦失憶,現在看舒禦如此冷靜,唯恐他並非真的失憶,隻好快步退回裘公公身旁。
裘公公微眯起眼睛走向舒禦,上下打量了一圈後,問道“你是誰?”
“我?”舒禦有些詫異,舒小畫倒看得明明白白,裘公公想知道舒禦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舒禦回答“我是畫樓的畫工舒禦。”
“舒禦?”裘公公的眼睛成了一條線,狐疑的光芒如劍刃一般。
老畫工怕舒禦說不清楚惹怒老閹人,把舒禦受傷被救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裘公公盯著老畫工看了看,又盯著舒禦打量半晌,最終大喝一聲“把他們關起來,我要親自審問!”
審問是假,殺人是真,快刀斬亂麻,以免夜長夢多。
舒禦看了一眼舒小畫,舒小畫微微點頭。
鄴城的監獄素來空蕩蕩,早從開國初始,這裡就是一片安寧祥和之地。鄴城百姓安居樂業,鄴城百業興盛,在九魚圖鬨得沸沸揚揚之前,說這裡夜不閉戶也毫不誇張。畫樓所有人等被打入牢房,一下子就把鄴城的水牢、鐵牢和尋常牢房占了個乾淨。
裘公公把舒禦單獨帶走,沒人知道他被關在了什麼地方。
夜,整個鄴城被籠罩在一片陰森的黑暗之中,偶爾從遠山傳來兩聲淒厲古怪的獸叫,但很快又被風聲抹平。
裘公公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眼睛卻還是如鷹隼的眼一樣,目光所過之處,朝廷官兵紛紛低頭,膽小的甚至會恭順地把身體後縮起來。
死寂的昏暗牢房響起窸窸窣窣的金屬碰撞聲,驚擾了沉思中的裘公公,他斜眉一動,眼中暈開一層殺氣。
金屬碰撞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是有沉睡在黑暗中的人終於蘇醒,遲疑地打量著走向亮光儘頭的人,突然回神似的撲了過來,拽得鐵鏈嘎吱作響,發出撕裂一般的聲音。
“放我……出去!”一開口,黑暗中的人就滿口汙濁,喉嚨乾癢,整個人半縮著身體咳嗽,像是病得很重。
獄卒一腳踢中那人心窩,那人倒在冰冷的鐵鏈上,嘴角溢出一條血跡,他顧不得擦拭,艱難地重喘起來。
獄卒倉皇跪地,向裘公公道“稟千歲,此賊人是前朝留下來的犯人,按律該關押五十年。”
如蟲蟻般蜷縮在黑暗裡的犯人抬起頭,臟亂的頭發絲後麵露出一雙無神的眼睛,當目光落在裘公公身上時頓時現出凶光和狠勁。此人咬著牙說了一句“好你個裘大閹人,二十多年不見,你竟搖身一變成了千歲大人。真是個混沌魔亂的世道,真是個混沌魔亂的世道啊!”
裘公公從一開始聽到那人的聲音就認出他是前朝鄴城的縣丞陸千。
時至今日,鄴城很多人都還深刻地記得陸千的名字,聞其大名,小兒也不敢啼哭。此人身為鄴城父母官,卻無惡不作,奸詐至極,最終淪落到鋃鐺入獄,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度過餘生。
陸千大罵“你我皆是先帝的人,我寧死也不肯負先皇,你卻尾巴一搖做了當朝千歲!”
裘公公嘴角微動,懶得說話,隻漫不經心地從袖口裡抽出一把散發著寒光的匕首。
陸千已是腐朽殘廢之人,毫無還手之力,隻能驚恐、不甘地瞪著裘公公。
等陸千落氣,裘公公把匕首扔在地上,嫌棄地拍拍手,自言自語地說著“識時務者為俊傑,在前朝我壓你一頭,如今依然視你如螻蟻。”
殺陸千算是個小熱身,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麵,舒禦才是裘天展最想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