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都隻能喊他“吳侯”,隻有極偶爾的時候,才會讓她喊這個稱呼。
他最終還是沒能對著這一張臉下手。
但次日,當他發現珍藏的發簪已經不見時,才慌了神。這隻簪子藏著的是他隱晦不能言明的心思。
他厲聲質問守衛,守衛也沒想到他會忽然發這麼大的脾氣,連忙指了韓姬離開的方向。
等他一路尋去,卻發現她躺在地上,捂著脖頸汩汩冒血的傷口,早已沒有了呼吸。
孫權神色陰晦,死死盯著韓姬不能瞑目的雙眸裡藏著的是滔天的怒氣。
那一刹那,孫策的心也不由得停了一拍,他既鬆了一口氣,又惴惴不安。
孫權冷聲道,“這個女人意圖離間你我兄弟,又散布謠言動搖軍心,還試圖刺殺我。阿兄,我已經將人殺了,你不會怪我吧。”
“自然不會。她包藏禍心,意圖謀害你我兄弟性命,豈能輕饒。”
孫策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兄弟這邊。
孫權十分冷淡地“唔”了一聲,吩咐幼煣將人拖下去處理了。
孫策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但願韓姬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這樣的人,永遠閉上嘴了也是件好事。
但下一瞬他就看到了孫權的手,緊緊攥著一支簪,甚至指甲深深嵌入了手掌,流出血來也不肯鬆手。
他心中“咯噔”一下,想來韓姬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已經吐露完了。
但孫權的選擇還是殺了她。
孫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該開口同孫權做些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解釋。
他知道孫權是為了維護他,但越是如此,他越無法麵對自己的不堪。
而今日麵對黃祖,孫權依舊毫不猶豫地選擇保護他,這更令他無地自容。
孫權什麼都知道,卻也什麼都忍了。
孫策坐在孫權的榻前,望著他手上的傷,即便纏著厚厚的紗布,血還是滲出不少。
孫權從孫策進來的時候就醒了,但他卻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兀自裝睡。孫策也知道孫權還醒著,也不強求什麼。
“廬江已然事畢,但豫章郡卻還未歸降,我信不過旁人,你親自帶兵去,公瑾與你同去,務必拿下豫章。”
他自知無法麵對孫權,也知道孫權此時並不願見他。或許讓他先離開一段時間,兄弟二人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孫權依舊沒有說話,既沒有應下也沒有推卻。
孫策獨自坐了一會兒,才暗自歎氣,正準備起身,卻聽見躺在榻上的孫權輕輕開口,“要過年了,一家人還是要團團圓圓吃了年飯才算圓滿。”
孫策隻覺得胸口一滯,仿佛有一股氣在其間橫衝直撞,突突生疼,半晌才忍住鼻頭的酸澀,艱難開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