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立天,冷漠觀世。
今夜月華如白練,照徹空座,無風無雲,夜空多星。
無需燈與火,刀鋒依然能被看的清清楚楚,殺人者與被殺者之間相互看清。
殺的清清楚楚,死的明明白白。
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如此良辰吉日,魚龍會中石川信的死忠們,接到了石川信的消息,陸續趕到了位於空座町的活人館。
這是一處規模宏大的劍道道場,匾額上‘活人’一詞,正取自佛教解釋,喻活殺自在之機用,劍、刀皆用來比喻智慧,凡能喚醒人本具之靈性者,稱為活人劍。
另也有柳生流,除惡救人,留人活路之劍的宗旨。
是石川信為魚龍會總部取的名字。
在舊時代中,異人協會都不是明麵上的正規機構,所以每個國家的異人協會都有自己的偽裝。
不過,這個偽裝也不是隨意設立的,組織內的成員,要披著偽裝身份,在外界行走時,並不突兀,開著卡車押送犯人時,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如哪都通以快遞公司做幌子,魚龍會明麵上則是一個全國連鎖的教授劍道的劍館。
魚龍會所在的倭國,劍道館這種武士遺存,不是隨意就能開起來的,其背後不是有黑道背景,就是有警視廳撐腰。
所以,當地人乃至警員都不會隨意的找劍道館工作人員的麻煩。
活人館作為魚龍會的總部,占地頗大,有古代王府,權貴人家的感覺。
十裡白牆灰瓦盤繞著三層大屋,院落中蜿蜒著卵石小路,小路兩側是精致靜止的禪境枯山林中,處處精心布置過,一步一景,景景不同。
小路儘頭可到庭院中央的三層大屋,大屋一層的前廳,就是個將近三百平米的劍道訓練場,除了幾顆承重柱外,再無其他遮蔽視線的雜物,就連擺放竹劍,護具的架子,都貼近牆壁擺放。
整座木質道場,在任何一個角度都可以將道場內的動作儘收眼底。
這樣是為了弟子練劍,弟子間可以相互觀摩學習,師長也可以看護弟子訓練。
啪啪啪,
石川流的弟子將道場所有的木門拉開,大廳變成了廣場。
噠噠噠,
一眾石川流的弟子,搬著矮案和蒲團,從大廳通向內屋的側門蟻湧而出,將矮案和蒲團依次擺放好,再放上香茗和擺花。
將一個訓練場變成一個八麵通風的會議室後,這些弟子才有序離開。
正角才正式登場,
石川信穿著武士服,當仁不讓地跪坐到中間的位置,雙手放在腿上,腰板筆直,神情肅穆。
兩邊坐著魚龍會的精英和石川信的心腹,石川信的親子石川堅,親傳弟子柳生愛子,宇多田林檎分坐兩邊首位。
除了有資格進入室內的異人,在枯山林中央空庭,還靜默站立著穿著魚龍會製服的百十號異人。
每一個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每一朵花,每一杯茶都要放在他們應該放的位置。就連不慎進入庭院的風和蚊,都不能隨意走動。
這場景簡直就像是複刻了黑幫電影,有著等級森嚴,嚴酷紀律帶來的壓抑緊張。
雖然石川信是個左派溫和人士,但他也是個老派武士。
一樣有著古板的作風,階級分明的理念早就深入他的骨子裡,他的日常作風中。
所以他會為了望月悟,冒險前往納森島,一來是因為望月悟高超的劍道修為,二來也是因為望月家族忠誠主家,甘心當家臣,輔佐主公成就霸業的傳統。
我可以禮賢下士,但你們必須恪守自己的階層。
石川堅掃了一眼院落中站著的魚龍會成員,扭過身去,對著他父親低頭,鄭重的說道
“會長大人,人已經到齊了。”
在這種正式場合中,石川堅也不敢流露出輕佻的姿態。
閉目養神的石川信抬起眼皮,露出精光畢露的雄目,氣魄攝人心神。
他一睜眼,魚龍會的人都低下了頭,仿佛首座上坐著的,不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頭。
而是一隻叼著刀,吐著血腥氣,猙獰可怕,臥居高位的霸道凶獸。
是與國際場上,長袖善舞的魚龍會會長,完全不同的角色,這裡坐著的是佛劍石川流的當家,當代劍道宗師。
在這個習慣下克上的國度裡,身為左派的石川信,自然不單純是個好好先生。
好好先生總是和懦弱聯係在一起,武士隻願意跟隨更強的武士,劍聖隻會是殺人最多的劍客。
石川信慢慢說道“這段時間,各位辛苦了。”
輕輕一語,好似淩冽秋風,院落加上大廳中有資格入座的魚龍會高層,皆如被秋風壓彎的野草,低下自己的腰。
“您太客氣了。”
倒伏的稻苗們,仍然發出了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