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貴性!
一刻鐘,兩刻鐘。
似有一盞茶的時間。
或是兩巡酒的光陰。
樂信才道“他們要動手了。”
此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
大片大片的黑色,在窗外肆意蔓延。
龐籍忽覺得毛發豎起、脊骨發冷,他問“他們是誰?”
是柴佑的人,還是柴佟的人?
抑或兩者兼之?
樂信不答。
龐籍又問“要對誰動手?”
是對付太子,還是對付樂信?
樂信還是不答。
室內燭光幽冥。
除了二人的呼吸聲,便隻有私驛外飄蕩著的蛙鳴之聲、蛐蛐聲。
龐籍無奈,他漸漸有點兒了解樂信的性子了。
他若是想告訴你的,你不問,他也會說。
他不想說的,任憑是誰,也是萬萬問不到答案的。
歎了口氣,龐籍打趣道“以你的能耐,還有甚麼事是擺不平的?”
這話說了出來,卻似飄進了一個看不見的旋渦中。
眼前人恍若未聞。
龐籍不由得感到尷尬。
二人沉默了一兩刻鐘,樂信拎起茶杯,將剩下的冷茶一飲而儘。
“回去了。”他說。
“黃金不帶走嗎?”
“不帶。”
“就放在這裡?”
“嗯。”
……
一聲鳥啼,響徹空寂。
露珠凝聚在青草的尖端,天邊是魚肚白的顏色。
晨間的清風颼颼而來,隱約有些寒意。
這是連日暴雨後,首個放晴的清早。
龐籍的心情也似那晴空般,一碧如洗。
他來到粥廠,才發現,樂信早早已在此處指揮修葺重建的事宜。
晨光中,樂信著一身素色的盤領襴衫,淡綠色滾邊和他頭上的翡翠玉發簪交相輝映。
衣服上,那雅致的竹葉花紋,用的是“通經斷緯“的織法,反複緙絲、工序繁瑣。
是京城織金閣的出品。
織金閣的絲綢,乃是“織中之聖”,有“一寸織絲一寸金”的美譽。
而這“竹葉織”,更是其鎮店之寶,每匹要二百二十貫錢。
龐籍知道得如此清楚,因為他亦有一件用“竹葉織”製成的直裾。
那是他會試登科之日,父親帶他去織金閣量身定做的。
他本來亦是想要素色的,但父親卻說,如此金貴的衣服,定要日後傳給子孫,選個耐臟的顏色才好。
最後選的是群青色。
那身直裾,他隻在麵聖之時穿著了一次,之後便小心翼翼地收進衣篋。
而樂信卻穿這素色的“竹葉織”來賑災。
龐籍心裡莫名地一陣酸澀。
樂信聽得身後有腳步聲,轉過頭來,對龐籍道“你怎生這般遲?”
“是你太早了。”龐籍嘟囔道。
但他左右張看,才發現自己真的來遲了些。
賑災大致的事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