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是因為他不涉及朝中的世家,龐籍才選的他來構陷。
萬未料到,千算萬算,竟是掛萬漏一。
——“關怡興克扣軍餉既是證據確鑿,已經足夠治罪,少保何苦非要和那事情牽扯上?平白臟了自己的手……”
樂鬆的這句話,如同一個過了時效的諷刺,讓龐籍忽而記起。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
沉吟片刻之後,他定了定神,輕哼了一聲,冷笑道“真是可惜,若非崇文院的那場大火將關怡興一案的文書都燒毀殆儘,官家定能還他一個清白。”
既然官家想要過橋抽板、兔死狗烹,他也無懼撕破臉皮。
是,是他陷害關怡興的。
那又如何?
這樁事他做得滴水不漏,就在關怡興滿門抄斬後不久,收藏百官奏折的崇文院便“無緣無故”起了一場大火,與此案有關的文書證據一律化作了煙灰。
死無對證,他就要看看官家拿什麼來翻案,拿什麼來要挾自己。
尋著些許蛛絲馬跡,就想借題揮?
用這樣的小手段,就想叫他退讓?
天真!
想到這裡,龐籍心裡頓時放鬆了下來,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官家,”他道“今日你我所談之事,臣權當未曾聽聞。明日早朝,臣自會保奏讚同易詠棠所言。”
言畢,他起立正衣,準備告辭。
“丞相且慢,”官家也不惱,依舊微笑著說道“有一個人,朕想你見一見。”
龐籍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又複坐了下來。
在他看來,官家再多的動作,也不過是故弄玄虛。
難不成,他還能把關怡興從地府裡請來?
——“啪啪!”
官家重重地拍了兩下手,一人推門而入,跪在他們跟前,恭謹叩道“臣,於甲鷳叩見官家。”
於甲鷳?
龐籍不曾聽說過此人。
群青色?
與朝中百官的紫色、緋色寬袖廣身官服不同,此人穿的是窄袖窄身的群青色常服。
這是皇城司的服裝。
皇城司直接聽命於官家,執掌宮禁、宿衛,還有刺探情報。
龐籍雖略有詫異,卻無懼。
倘若當年皇城司查得出此案的任何底細,早就彙報與先帝了。如今事隔十數載,還能查得到什麼?
“平身,告訴丞相你是什麼官職。”
官家吩咐道。
於甲鷳站了起來,答道“臣乃皇城司總管事。”
總管事?
龐籍眯著眼睛,細細打量他。這人不過三十五六的年紀,外表平平無奇,五官身材都沒有任何讓人記得住的特點,是那種放到人群中一下子就找不到的人。
“那東西帶來了麼?”
官家問於甲鷳。
“回官家的話,帶來了,都在這裡頭。”
“去,給丞相瞧瞧。”
龐籍這時才現,於甲鷳手裡還捧著一個十來寸長寬的錦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抽起最上麵的一封信,展示在龐籍的眼前。
龐籍隻看到那信封上的幾個字,霎時仿如晴天霹靂。
是那封他親手偽造的信。
“這……”
於甲鷳似乎怕他不信,從裡頭抽出信箋,攤開,又舉到龐籍的眼前。
確鑿無疑。
那句“河間府一事已定,然裁軍之事尚待商榷”的“榷”字,沒有絲毫的錯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