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貴性!
往宣德門的方向,馬車中,窗簾依舊被掛起。
冷風透骨,姚宏逸感到項脖之間一陣冰涼。他伸手欲要放下簾子,卻被窗外的景色懾住了。
馬車正在駛過的,是一片茫茫無邊的田野。莊稼早被收割了,殘雪覆蓋不儘,混合著剛下過的雨水,泛著零星的光。
田野儘頭,相連處,是萬裡無雲的蒼穹。
廣袤,無垠。
龐籍看他定定地望著窗外,不由得多看一眼,見到這青天荒野的景色,也是怔了怔。
“懌工啊……”
隔了好一會兒,龐籍忽而喚道。
姚宏逸驀然回神“弟子在。”
“為師問你一個問題。”
龐籍的目光並未移開,仍舊愣愣地望向窗外。
姚宏逸細細打量他的神色,愈是看著,愈發狐疑。
那是怎樣的眼神?
惆悵?不解?
悔恨……
還有,畏懼與豁然?
“恩師請問。”
“你說……會不會……”龐籍蹙著眉頭看著姚宏逸,嘴角微顫,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會不會,我們其實是身處在一個球上麵?”
“啊?”
姚宏逸反應不及,張著嘴,表情極其滑稽。
他以為龐籍問的是國家大義,又或者朝廷機密。
不曾想——
會不會我們其實身處在一個球上麵?
這是什麼異想天開的問題?
龐籍以為他未聽懂,耐心重複道“為師問你的是有無可能,這世間其實是天方地圓的呢?”
“天圓地方,此乃世人皆知的事情。”
姚宏逸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說道。
“世人皆知,便一定是對的了麼?”
龐籍反問。
許多年前,他正是這般被樂鬆反問的。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姚宏逸有條不紊地應答“天地初開,一切皆為混沌,是為無極;陰陽交合,陰陽二氣生成萬物是為太極;清者上升為天,濁者下沉為地,分為東,南,西,北四方……《呂氏春秋》有雲‘天道圜,地道方,聖王法之,所以立上下。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弟子深以為然。”
在古代,“天圓地方說”除了樸素地解釋了古人對世界的感知,經過曆代儒家的擴充與引申後,更是進化出‘治國安邦’、‘三綱五常’的社會人倫。
曆代君王,都樂得用‘天高地卑’一說,來證明在下者應當服從在上者的統治。
諸如《春秋繁露》這類儒家公認的、治國方略的典籍,也從天圓地方引申出道家天人合一、天人感應的思想。
否定“天圓地方說”,亦同樣是否定了古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常倫理。
故而,姚宏逸才會條件反射一般,不假思索就反駁。
一如多年前的龐籍。
不,當年的他比姚宏逸要激動得多。
他狠狠扇了樂鬆一個耳光。
力氣之大,通紅的掌印如刻在了對方的臉上,經久不消。
思及此處,龐籍此刻尚且覺得掌心燙痛。
是遲到了二十餘年的悔疚,讓他的良心隱隱作痛。
“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