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沈飛一行一百多人出現在天機宮所在地蒼括山外,早就以朝廷名義提前通告他們要來刻印典籍了,同在浙江本來用不著這麼久,不過這次是以皇帝和高官身份公開去訪問,再怎麼從簡,出門還是要講排場的,以至於拖慢了時間。
一年來在太學和應用領域反複強調數學、機械的作用,《洪武曆書》頒布了,大批武器、農業機械製造存儲分發了下去,朝中官員觀念多少扭轉了一些,他們也聽過天機宮中保存在大量的典籍和學問,又摸準了沈飛的脾氣,倒沒有鬨出竭力諫阻的狗血事。
去天機宮所有隨行都是文化人,文武合一先從親信開始。除了專業四大科學家,還有董海川帶著二十個皇城司乾辦內侍加一百個精銳軍士充作護衛。內侍修煉詭異極速的葵花套餐,《葵花玉女經》內功身法、葵花針法和辟邪劍法,軍士無論皇城司還是三衙禁軍編製,都修煉“浩然正氣訣”和少林絕技。
軍士是皇城司的侍衛親軍各半,三衙禁軍雖然是衛戍部隊,卻偏重作戰,皇城司少部分是情報機構,大部分是更直接的警衛部隊。100人個個精研《易》理,任何四人隨時能組成正反兩儀刀劍陣,所有人都是至少修煉了半部《神足經》積累內力的高手。
秦九韶、李冶、楊輝、郭守敬四個大科學家花幾天時間向公羊羽了解了天機宮裡的藏書和各種學問,這次並不想完全以力壓人,也要從學問上把他們震住,說不定還能招攬幾個人呢,同時也給天機宮留出準備接待的時間。
為了防止韓凝紫提前被花無媸調開包辦花清淵婚姻,還特地讓皇城司外圍勢力拖了她和花清淵十天才回天機宮,這不難,一年間浙江出了很多新奇美食美酒和南戲劇目,稍一誘惑就讓這對熱戀中的情人沉迷其中,他們的事也告訴了公羊羽,他對花無媸的性情非常熟悉,斷定她肯定要從中作梗,決定順勢幫兒子一把。
括蒼山峰巒連綿,橫亙東西,山勢柔媚宛轉,天機宮在山中深處隱世,還需要外圍群山遮蔽,沿山路走了一個小時,連轉幾道彎,雲霧間隱隱現出一排泥瓦房,旁有數級整齊的梯田,有兩個人已經等在路邊,見到沈飛一行,趕緊上前見禮。
公羊羽先和他們打招呼,來人正是“病鶴”秦伯符和“黑頂鶴”楊路,旁邊有一排上百個黃漆的木牛流馬,天機八鶴是天機宮地位僅次於宮主的八個管事,也算是相當隆重了。
秦伯符和楊路請眾人上木牛流馬,一行人都是頂級高手,根本不需要交通工具,不過秦九韶四人倒是興致勃勃的上前,一人選了一台騎上,很快明白結構學會駕駛上了路,木牛流馬本來就是蜀漢諸葛亮北伐時的軍用運輸器,能夠複製或改進會有大用。
沈飛也帶著其他人騎上了木牛流馬進山,道路逐漸險峻,順著山勢起伏不定。左邊是絕壁,右邊是深穀,時而在林莽中穿梭,時而在深穀中潛行,木獸都是又快又穩,居然還是全地形的,沈飛暗暗稱奇,刷了機械結構,決定回去就量產。
穿過一片峽穀,遙見兩峰挺秀夾著一道蜿蜒溪水,楊路向眾人介紹,正是石箸峰。到了溪水旁,青鶴童鑄和池鶴葉釗帶著十多艘六隻鐵槳的龍舟,眾人棄木獸上了船,秦伯符和秦九韶和沈飛同船,剛才路上他們經過攀談,得知同姓,很快熟絡起來。
秦伯符把船尾龍角扳動幾十下放開,六枚船槳翻飛,船隻逆水而上,秦九韶看了看說“這漿輪船似乎與記載中祖衝之千裡船有幾分相似,隻是把腳踏船漿改成了機械之力,以傳動裝置轉化成水力帶動舟船,節省了不少人手”。
秦伯符咳了兩聲說“秦先生真是行家,此船確實是穀中鑽研祖衝之遺著而建,隻是人手不足,就以機械之力取代,上一次發條足以行駛三百裡,在天機宮中足夠了”。
秦九韶一陣沉思,沈飛知道這種思路可以應用到江船,乃至海船上,《靈飛經》裡東島都在用千裡船,天機宮人手不足,朝廷有的是人手,宋軍的海鰍戰船就是人力槳輪船。
而祖衝之發明千裡船就是為了在不順風時用人力代替風帆。結合一下幾種技術和源自阿拉伯的三角縱帆,人力機械水力風力疊加,就能有飛剪船的速度和戰船的體形,成為一大水戰利器。
沈飛忽然說“秦管事似乎受了內傷”?
秦伯符驚訝地看了沈飛一眼,說“官家高明,秦某外號病鶴,其實不是真病,是有傷在身。先師曾與一大高手賭鬥失敗,自廢武功,三十年耿耿於懷,臨終前留下遺命讓秦某找回場子。
那大高手極為厲害,秦某自知僅練成本門撼嶽功仍不敵,想更上層樓,挑戰先師也沒有練成的無量功與之一搏,隻是走火入魔,內勁反噬。惡華佗吳先生常來穀中查閱醫書,連他都無計可施,說隻有自廢武功才能痊愈”。
沈飛說“令師是玄天尊,那大高手是九如和尚吧?九如和尚當年不滿玄天尊練成巨靈神功後作惡,就設棋局賭鬥逼他自廢武功。你們這路內功稍不留神就會練傷,以令師的性情,如果不散去功力隱居天機宮與世無爭,傷勢爆發會比你更重,隻怕難以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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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符沉默一陣,說“官家說的不錯,當年之事不能全怪九如大師。隻是秦某自幼孤苦,承蒙先師收留,才不致凍死街頭,必力爭完成師命,令先師九泉之下魂魄安寧。秦某明白即使練成了無量功依然不敵九如大師,何況是如今這副樣子,隻有在棋譜上下功夫爭那一線勝算了”。
沈飛說“九如和尚行蹤不定,你知道何時能遇上他嗎?你的傷勢若是一直這樣拖延下去,隻怕還沒找到九如和尚就要去見你師父了。吳常青給你指了明路,散去功力傷勢不會加重,才有時間專心棋藝,等九如有了消息時邀他再賭”。
秦伯符又一陣沉默,說“先師自廢武功是與九如大師賭頭失敗,執行賭約。秦某身列天機八鶴,有些差使在身,這身功力還用得上。我這傷勢不散功力也能拖個二十幾年,若是這二十幾年都遇不上九如大師,真到傷勢危及性命之時,再散功不遲”。
沈飛輕輕一笑,說“畢竟是習武之人,自己舍棄一身功力確實難下決斷,還是要旁人幫忙”,突然抓住了秦伯符的手臂運轉了北冥神功,秦伯符感覺內力急速流失,大驚之下卻無力掙脫,不過片刻就把他的內力吸儘。
若不是還被抓著手臂,秦伯符幾乎站不穩了,心頭一片冰涼,忽然又感覺一股熱流順著穴道源源進入體內,由細而粗,由緩而急,先彙入丹田再強力貫通全身經脈。
秦伯符驚異地看向沈飛,沈飛注入他體力的內力沒有屬性,他可以按自己的內功特點轉變成任何屬性,沈飛說“再試試衝擊無量功”,秦伯符依言專心按無量功的路線行功,這下出奇的順利,沒有遇上任何阻礙和凶險,就已經行功運遍練成。
沈飛現在的靈覺絲毫不弱於練成“天子望氣術”的穀神通,可以察覺天地間的風吹草動,也能看破對手的招式和體內細微情況,內視自己也是一目了然,由沈飛逆運北冥神功守護,秦伯符練功自然水到渠成。
秦伯符感受了一下,他現在的內力總量大概是之前的兩倍,運功時熱流比之前粗壯得多,因為練成無量功,內功品質也有不少提升,行功速度也快了五成,欣喜地向沈飛躬身施禮,說“多謝官家再造之恩”。
沈飛笑了笑,說“九如和尚是當世高手,我也很想看看你們將來再賭頭一局”,剛才沈飛也感受到了,撼嶽功和無量功合稱“巨靈神功”,和“大金剛神功”都是以力量大著稱,秦伯符現在無量功初成,練到圓滿約有九重龍象般若功的實力,算得上一門絕學。
秦伯符連連致謝,和沈飛說話語氣中帶著震驚,這一年多來宣傳機構說了多次合州之戰的往事,秦伯符也有些耳聞,今天算是感受到了。沈飛這次順手而為,看中了秦伯符俠義心腸又知恩圖報的為人,他是書中第一個承擔風險主動幫助梁蕭的人,當時梁蕭隻是流浪兒童,不會給他什麼好處,算是在天機宮裡埋下一顆釘子。
當年九如是用一個假的純陽鐵盒引誘他師父玄天尊賭棋,書中後來秦伯符和九如賭鬥還以純陽鐵盒為注,沈飛沒有告訴他真相,傳聞純陽鐵盒裡有呂洞賓的丹書火符,可以治療傷病。秦伯符提出這個賭注一是想給他師父出氣,二是治療自己的傷和花曉霜的病,現在他的傷勢已愈,花曉霜沒機會出生,不需要知道太多了。
說話之間,千裡船穿過了石箸峰,深入群山幽穀,河床漸漸陡峭,溪水也變得湍急。忽然水聲急促,轉過一道彎,前麵現出六道瀑布,掛在兩岸懸崖上,飛瓊濺玉。瀑布下白浪咆哮,裹挾著石塊翻滾,使水流更急,卻也使水力推動的六隻鐵槳劃動越快,催動千裡船在激流中逆流而上。
穿過瀑布,船隻進入了彩貝峽。這道峽穀兩岸崖壁向內微凹,陽光照在壁上,映射出珠玉般的彩光,像貝殼中孕育的珍珠而得名。一個小時駛出峽口,豁然開朗,溪水在山間彙聚成一個湖泊,湖邊青峰雲霧,白鶴翩然,前方正是棲月穀、天機宮。
遠遠望見岸邊三處極高飛瀑,三個巨大水車在瀑布前緩緩轉動,帶動千百根細長銅臂,在水中時隱時現,正是轉動三百年的天樞、天機、天璿三輪。湖水平緩,船行慢了下來,從三輪間經過,兩邊高崖上以行草刻著兩行字,每個都有幾丈大,最後一筆直入水中,氣勢驚人,正是天機宮五百年來第一武功高手花流水的手筆橫儘虛空,天象地理無一可恃而可恃者唯我。豎儘來劫,河圖洛書無一可據而可據者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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