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北方按理說已經有些涼意,可最近卻是豔陽高照,雖然頭頂烈日,身披三層甲胄,但是將士們的士氣已然高漲,一個個生龍活虎,精神抖擻。
雖然已經行進了一個多時辰,但是他們依然保持著急行軍的節奏,絲毫沒有放緩速度,甚至走在最後的龍健師也是如此。這讓一眾軍事顧問團的老將們感到非常驚訝,同時也在讚歎好多年都沒有見到如此強軍了,但從這急行軍一項上就能看出這支隊伍的戰鬥力是何等強悍。
大約行進了兩個半時辰後,大隊人馬開始停下埋鍋造飯,飯食很簡單,就是朱祁鎮讓人做出的方便麵,每個連隊的火頭軍將一塊塊的麵餅放入滾開的大鍋中煮上五六分鐘,在配上些濃油赤醬,一鍋香噴噴的麵食就此出鍋。
朱祁鎮和將士們一樣,都是吃的同樣的飯食,隻不過他的碗裡最下麵埋著兩個荷包蛋。
因為天熱,朱祁鎮並沒有裝逼的穿著他那鎏金鎧甲,而是換上便服,和一眾老將們一起端著海碗,毫無帝王形象的蹲在樹蔭下吸溜著麵條。
吃完飯,朱祁鎮拍拍肚子對侯寶道“回京之後告訴陸大寶,這料包滋味還是差點,光有鹽不行,醋和醬油也要有。”
侯寶笑著應承著,心裡卻泛起嘀咕,“味道差,您還吃了兩大碗!”
吃過飯,全軍列隊,又開始繼續急行軍。
大軍一路急行,儘管天氣炎熱,但是此時更能看出四個師平時的訓練的成果,直到月上樹梢,大軍終於到達了懷來縣。
剛剛駐蹕,懷來縣知縣衛子剛在親衛的引領下戰戰兢兢的來到了皇帝的大帳前。
侯寶進來稟報說懷來知縣前來問安,並詢問是否需要懷來縣糧草。
朱祁鎮想了想,讓人將衛子剛叫了進來。
“臣懷來知縣衛子剛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衛子剛緊張的行禮道。
“起來吧。”朱祁鎮坐在龍椅上端詳著這個懷來縣的父母官,發現此人袍服內襯膝蓋處打著補丁,脖領處的內襯也已經磨破起了卷毛。
“你是衛子剛?”朱祁鎮端起一杯清茶,走到他的麵前道。
“是,臣就是懷來知縣衛子剛。”
“在任幾年了?”
“臣是前年從蔚州任上平掉懷來的。”衛子剛小心的回答道。
“蔚州?那不是死太監王振的老家嗎?”朱祁鎮腹誹道。
見皇帝神色有些異常,侯寶趕緊讓隨軍的徐恭去調取衛子剛的檔案,徐恭效率很快,不一會一張紙條就到了朱祁鎮的手裡。
朱祁鎮看完,心道此人還是個清官,在任十五年居然能沒有貪過,甚至連上任離任時同僚贈送的儀金也都拒絕了。
“朕身邊以前有個太監叫王振,你可曾聽說過?”
“臣聽說過。不過臣和王中官不熟。”衛子剛也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十幾年的人了,自然聽說過這個王振,當初王振當上還是太子的朱祁鎮的伴讀時,王振還曾寫信給他讓他幫著照顧家中老小,衛子剛直接以“外官不得結交內官”的祖製給拒絕了,後來自己在蔚州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經常被下屬各種理由欺負,他這個知縣成了個光杆知縣,連小小的獄卒都敢違逆自己,後來還是他在京中同年好友為他請托,這才調到了懷來。
不一會,徐恭又進來了,俯身在朱祁鎮耳邊嘀咕了幾句,朱祁鎮點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在懷來這兩年乾的還不錯,聽說當地百姓都稱讚你為衛青天?”
“臣當不得百姓如此嘉獎,臣隻是儘了作為父母官的職責而已。”衛子剛道。
“嗬嗬,一個人說你好朕不會相信,兩個人說朕也不會相信,但是當地百姓一提起你就說你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一到任就連破累年積案,懷來當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你還帶領百姓興修水利,開墾荒田,使十年九荒的窮縣兩年就變了樣,可見你是個清官,是個有能力的好官。”
皇帝的一番褒獎,讓衛子剛內心激動異常,趕緊跪下道“臣隻知當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家母在世時經常勸誡臣要忠君體國,為民請命。臣唯願以此身,上不負陛下所托,下不負嗷嗷待哺百姓,中不負父母教化。”
“好!好一個忠君體國、為民請命。從明天起,懷來知縣你就不要乾了。”朱祁鎮高興道。
這個衛子剛能頂住上官壓力,兩年就把一個盜匪橫行、窮的叮當響的縣治理的如此好,可見此人不是沒有手段,隻是能力被埋沒了而已。
衛子剛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皇帝說讓自己不乾知縣了,那自己乾啥?
“一會聖旨就會下達,你明日交接政務後直接去南直隸陪都南京,朕任命你為南直隸巡察禦史。到任後找陳循,他會交代你做什麼的。”
“巡察禦史,典型的官小權大,看似沒有升官,實則手中權柄更大。”衛子剛暗道。
“陛下,臣在懷來的攤子剛剛鋪開,恐怕……”衛子剛平靜的說道。這要是放在彆的人身上,早就巴不得跪下謝恩了,而這個衛子剛還在擔心自己治下,確實是個好官。
“這個你不用擔心,你走了,朕自然會派一個好官來的。”
朱祁鎮大手一揮,直接掐斷了衛子剛的掙紮,君臣二人又簡單聊了幾句,就讓衛子剛下去了。加上行了一天軍,雖然朱祁鎮是騎馬,但馬上顛簸也非常累,骨頭架子都快顛散架了,朱祁鎮沐浴後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