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今天追到夫人了嗎!
再醒來的時候,時顏隻覺得腦子暈暈乎乎的,看著上方的一輪明月和背光的濃密枝葉,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這裡到底是哪裡。
“醒了?”
一個沙沙沉沉的男子嗓音突然響起,時顏下意識地蹙了蹙眉,隻是她沒時間細想,?猛地坐了起來,朝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看去。
當看到正提著個碩大的水壺慢慢朝她這邊走來的男人時,她微微一怔,腦子一時有些空白。
卻見男人高大挺拔,有著一身稍顯粗糙的黝黑皮膚,濃眉薄唇,一條碩大的刀疤從他左邊眼睛橫跨而過,?一雙眼眸幽深狠厲,仿佛林間蟄伏的野狼,透著絲絲瘮人的寒意。
隻見他穿著一身交領黑褐色褲褶服,衣服顯然已是很舊了,到處打著補丁,整個人顯得樸素而粗獷,若不是時顏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隻怕會以為,他是從這個林子中走出來的野人。
這男人,分明是她的舊人!
是她前不久才和林也他們談論過的——劉津江,劉將軍!
男人看了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時顏一眼,以為她是被嚇到了,嘲諷地低笑一聲,道“原來,大名鼎鼎的都督夫人也不過如此。
放心,我不會殺你,我隻是想都督夫人配合我去做一件事。”
說著,他走到拴在一旁一棵大樹上的黑色駿馬旁,?輕輕撫了撫它的背,從綁在馬上的一個包袱裡掏了些什麼東西,?大手一揚,頓時,時顏懷裡就多了兩樣東西——一張被油紙包著的乾巴巴的餅,和另一個小上很多的水壺。
時顏握緊了手裡這兩樣東西,確定了劉津江確實不會傷害她,這才穩了穩翻騰的心緒,細細看了四周圍的環境一樣,暗暗地皺了皺眉。
卻見他們分明在一片密林中,此時又是黑夜,他們之間隻燃起了一個火堆,亮度有限,不管她往哪裡看,都隻能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樹影。
時顏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卻發現,除了柴火偶爾的劈啪聲,和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不知名動物的叫聲,再沒聽到其他聲音。
她心底微微一沉,?這男人顯然已是想辦法擺脫了他們的人。
他哪裡來的這天大的本事,竟然能在西南道光明正大把她擄走後,?還能擺脫追趕他們的人?!
劉津江見時顏不回他的話,?也不在意,又從包袱裡摸了個餅出來,走到了火堆邊一口水就一口餅地大口吃著,一雙陰沉的眼睛時不時地掃過時顏,吃到差不多半飽後,忽然嗤笑一聲,道
“這裡是南越族居住的叢林,我聽聞恒都督和都督夫人近來與南越族起了些衝突,我奉勸夫人還是乖乖的,彆想著逃走,否則一旦被南越族人發現,即便他們不知曉你是誰,你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夫人應該知曉,在南越族,女人的地位與牲畜差不了多少罷?”
時顏心頭微跳,表麵上卻還是冷冷地看著他。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不過,難怪他成功脫離了他們的人的追蹤,他竟是進了西南道以南的那片叢林中!
西南道臨近邊境,往南便是大片大片的叢林,韓圻年花費無數心血培養的南越士兵便是來自這片叢林。
可以說,進了這片叢林,實質上已是脫離了大興的國境!
因為這片叢林四處都是瘴氣,又有許多凶獸,還居住了它的原住民——野性未消的南越人,大興朝廷便是有那個能力把這一片地方收入囊中,卻因為管理開發上肉眼可見的困難,一直還沒有提上日程。
因此,對於大部分大興百姓來說,這就是一片神秘的、還沒被開發的區域,他們對於這一片叢林,自然也是十分不熟悉的。
劉津江說完這一番話後,便沒再看她,又大口大口地吃著手中的食物。
時顏卻沒動手裡的食物和水,不是她不相信劉津江不會害她,而是事到如今,她沒什麼胃口吃。
她舔了舔乾澀的唇角,終於冷聲開口道“這位郎君倒是藝高人膽大,在這樣一片危險四伏的叢林中,我自是不敢亂走,但郎君又有把握能順利離開這裡?”
劉津江抬眸看了她一眼,輕“嗬”一聲,似乎沒什麼耐心地道“我還有沒有完成的事情,在完成那件事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死,放心,你也不會死。”
他顯然看出了她在探他的話,但他也顯然沒有要跟她和盤托出一切的心思。
但他會這樣說,說明他有把握從這個叢林裡離開。
也許,他早就存了要從這裡把她帶走的心思,所以早早就來探路了。
畢竟先前那些女子說,她們十天前就見過他了。
時顏看了他一會兒,淡淡一笑,有些嘲諷地開口道“既然郎君已是把我帶到這裡來了,看起來我也沒法回去,我們的人也很難追過來,我好像也隻有配合郎君做事這一個選擇了。
隻不知道,郎君想讓我配合你做什麼,既然郎君需要我的幫忙,總該跟我說清楚一些才好罷。”
劉津江這回連眼都沒抬,冷冷道“到時候你自會知道。”
時顏“……”
不禁暗暗咬牙,這家夥,嘴也忒嚴了罷!
雖然他以前便是個少言寡語的性子,但在她麵前,他總是會多說一些話,薛尋曾經有一回說,劉將軍隻有在陛下麵前,話才會多一些,而且,不管陛下問什麼,他都會乖乖回答。
在其他人麵前,那就是個悶葫蘆,多說一句話都仿佛能要他的命一般。
時顏這下子總算知道,其他人在劉津江麵前時的感覺了。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終是暫時放棄了從他嘴裡探出什麼話來,拿起那個乾巴巴的餅子慢慢地啃著。
雖然薛尋他們都說,劉津江對她的忠心明眼人都看得見,他之所以投到齊王麾下,定然是有隱情的,他不可能會背叛她。
但所謂人心隔肚皮,再怎麼說,劉津江如今都是齊王的人,而且,她還沒鬨明白他這回突然把她擄走,是齊王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他又有什麼目的。
若他心裡已是沒了她這個前主子,一門心思效忠新主,那她即便向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也沒什麼用。
何況,誰知道會不會引來更大的風險。
隻是,她也不能就這樣被他帶走,恒景知道她被擄走後,定然很焦急。
她得想辦法脫困,至少,要想辦法給恒景報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