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皇後驀地一怔。
但很快,她便笑說道,“皇上,您是怕喝醉了呂妃妹妹會嫌棄你?”
燕辰豪唇角弧度不減,但是龍顏上卻是不見半分悅色。
推開她的手腕,他端起酒樽,眸光深而暗沉地盯著那明晃晃的液體。
須臾,一口飲儘!
蘇皇後眼也不眨的看著他,待酒樽離開他的唇邊後,她趕緊為他添菜,“皇上,這道菜……”
隻是她話還沒說完,燕辰豪突然朝旁邊的高淳喚道,“把東西拿給皇後。”
“是。”
高淳應聲,從袖中取出一卷黃帛,走到蘇皇後跟前,躬身,雙手呈上。
蘇皇後大為不解,接下黃帛展開。
醒目的‘休書’二字瞬間她臉上失了血色,不敢置信地朝身側男人看去,“皇上……您……”
燕辰豪將酒樽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低沉的嗓音冷硬又鋒利,“這杯酒,你我夫妻緣分已儘!”
蘇皇後美目中露出一絲驚恐,紅唇張開著,握著黃帛的手止不住抖動。
燕辰豪起身,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沒有恨沒有怒,隻有平靜。
隻是他的平靜讓華麗的寢宮像被冰霜浸蝕,冷得讓人窒息。
“朕原本以為你們會在春狩時動手,沒想到你們竟是如此按捺不住,連多幾日都等不下去了。”
蘇皇後不止抓著黃帛的手在抖動,身著鳳袍的華貴身姿也如風中搖曳的花瓣,顫抖不止。
燕辰豪忽地笑了起來,“父皇英明一世,唯獨做錯了一件事,那便是欽點你為太子妃。朕的好皇後啊,為彰顯你的寬容大度,主動為朕廣納後宮,叮囑朕雨露均沾,包容朕瀟灑多情。”他微微彎下腰,嘴角的笑容越發擴大,“天下人敬仰你的寬容大度,天下女人皆以你為楷模,可朕隻覺得可笑。常言道,自古帝王多薄情。燕家的男人也不例外,在麵對不喜歡的女人時,的確薄情寡義,可燕家的男人對心愛之人,卻是有著天下男人皆沒有的深情眷戀。”
蘇皇後緩緩的抬起頭,也笑了。
隻不過笑容充滿了諷刺,“皇上是想告訴臣妾,呂妃才是你一生摯愛?那便不必了,臣妾早已知曉。”
燕辰豪搖了搖頭,背著手突然望著虛空,目光隨之渙散。
“朕自出生便被冊立為太子,朕自記事起便清楚肩上擔負的責任,朕立誌要做千古明君,朕不想被兒女情長所牽絆。你是父皇挑中的太子妃,朕無異議,隻要你能與朕比肩,輔佐朕治理好這偌大的江山,朕可能一生都不知情愛為何物,但做到從一而終也不是難事。”
說到這,他目光清明起來,又笑看向蘇皇後,“朕不曾愛過你,而你,說好聽點是不懂朕,說難聽點,你也不曾愛過朕。你若愛朕,又怎會替朕廣納後宮,把朕推向他人?說到底,榮華名利在你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蘇皇後顫栗著,死死地咬著唇。
燕辰豪眼中多了一絲譏笑,“那年,熙兒十七歲,朕南下微服,讓他代掌朝政。然而就在朕回宮途中遭遇暗伏,同年,瑧王在凱旋回朝路上險些遇害。皇後,你覺得這些事朕一點都不知情嗎?”
蘇皇後美目圓睜,臉色白得像瀕臨死亡般。
“朕不恨你,朕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的安排,朕不會受傷,更不會被芷泉所救。若朕不同她相遇,朕還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是那種感覺。也是遇上了她朕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個女子都那麼矯揉造作。”燕辰豪眼裡的譏笑越來越多,“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你都沒能讓朕打開心房,反而還把朕一次又一次的推出去,甚至嫌朕龍椅坐得太久,要將朕從龍椅上拉下去。皇後,夫妻一場,究竟是帝王薄情,還是你這皇後寡義?”
“為何現在才說這些?”他的話句句如刀戟狠狠戳著蘇皇後的脊骨,讓她忍無可忍的發出尖銳的吼聲,“你既然知道一切,為何不早些廢後?說起來,你不一樣虛偽至極嗎?”
“朕是虛偽,虛偽到明知你不愛朕,卻非要與你扮演這世間最恩愛和睦的夫妻。”燕辰豪滿眼的譏笑變成了冷笑,“想想翎羽宮密室中成山的屍骨,此刻朕眼前這張麵目可憎的臉,應該才是最真實的你吧?後宮的女人朕從來不過問,她們何時入宮、何時離宮、何時抱恙……皆由你掌管,就連容泰的母親,也是你替朕挑選的,隻是你沒想到她還有些能耐,把腹中的龍種安然無恙的生了下來。可惜啊,這後宮是你的地盤,她最終還是難逃厄運,死在了你的算計之下。蘇梓瑤,朕不殺你,不是朕不敢殺你,而是朕喜歡一網打儘。你蘇家在朝堂的勢力雖盤根錯雜,但蘇家無半分兵權,就算容熙從柳景武手中奪了一成兵權去又能如何,你們坐得穩我燕家的龍椅嗎?”
隨著他對自己稱呼的改變,蘇皇後精致的容顏變得越發扭曲,一雙美目猙獰的瞪視著他,“你是將死之人,誰坐龍椅你都沒機會過問了!”
“哈哈!”燕辰豪突然仰頭大笑。
他伸出手,揭開廣袖,露出手腕。
隻見那手腕處原本青色的脈管變成了黑色,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正捏著一支墨筆在他手腕上遊走,讓那黑色的線條往臂膀上延伸。
“皇上!”高淳驚喊了起來。
燕辰豪睇了個眼色給他,示意他彆出聲。
隨即他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再次朝蘇皇後看去,沒有一絲懼怕,而是像看笑話一眼看著他,“你以為在朕身上種下蠱就可以拿捏住朕的生死?你可知先帝平生最厭恨什麼?朕告訴你,先帝在世時最厭恨術士,因為,先帝就是術士!朕沒碰過那些東西,但朕知道該如何解!”
說完,一把扯開衣襟,露出精壯的胸膛。
在蘇皇後滿目震驚之下,他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心口——。
“皇上——”高淳險些嚇癱,飛撲過去將燕辰豪抱住。
燕辰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然噴出一口黑血。
被他刺破的心口處,同樣汩汩的湧出黑色的液體。
他目光仍舊落在蘇皇後臉上,掛著黑血的唇角得意的勾勒著,“蘇梓瑤,你白忙了一場。”
語音落下,他突然閉上了雙眼,栽倒在高淳身上。
隨著他不省人事,跪坐在地上的蘇皇後也癱了,雍容華貴的身姿如置身凜厲寒風中劇烈的顫抖著,滿身的狼狽,滿目的慌亂……
“不——”
內心湧上的絕望讓她瞬間嘶吼。
高淳抱著燕辰豪,扯開了嗓門高聲哭喊,“來人!宣禦醫!快宣禦醫!”
蘇皇後猛地從地上起身,見自己的人聞聲跑進來,淩厲喝道,“都給本宮原地待著!”
跑進來的宮人七八個,但各個聽了她的話後都像被點了穴一樣,無一人敢動。
高淳不敢置信的朝她看去,怒罵,“皇後娘娘這是要明目張膽弑君嗎?”
“哈哈!”蘇皇後大笑,隨即拖著華麗的鳳袍,以尊貴無比的姿態走到他身前,滿是不屑的看著他,“本宮沒有活路,你以為你們能走得出這棲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