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射傷。”樓令知道郤克不願意看到那少年死去。
那個齊國少年對郤克射箭,箭射出來之後,其實已經不是該少年單單能夠承受,整個齊國都要給郤克和晉國交代。
所以,活著的少年遠比死了的少年對晉國和郤克更有價值。
向前推進的晉軍越過郤克的戰車,很快交戰在這個區域爆發了。
剛才還極度亢奮的齊軍,發生己方有人朝郤克射箭的事情,隻要仍有理智的話,誰又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射箭本身的問題不是那麼大,尤其壓根沒有射中郤克。
這件事情最大的問題在於什麼?在於少年用偷襲的方式去襲擊單乘向前的郤克!
本來是公平公正的對壘,輸贏其實不存在道德方麵的問題,出現偷襲就讓一切都變味了。
當前中原的交戰又不是講究無所不用其極的時代,權貴之所以遵守交戰規則,不是他們不懂變通,純粹就是知道那樣對大家都好。
有人成了一鍋粥裡麵的老鼠屎,那該怎麼辦?
少年的命運已經被譜寫,他的家族會有什麼下場,看家族的實力,會有多少友人願意拉一把;哪怕家族不滅亡,最好的情況也是三代之內彆想有族人能夠出頭了。
在帶著真火發起攻勢的晉軍攻擊下,自覺理虧的齊軍抵抗得很無力,一個又一個方陣被瓦解,貴族不是被俘就是被殺,士兵的死傷情況更嚴重。
高固一直在呼喊,試圖喚起齊軍的鬥誌,奈何一個人的音量實在有限,喊出的話被周邊的嘈雜聲覆蓋,離出十來米就沒有人能夠聽清楚他在喊些什麼。
在這邊的交戰在進行。
其餘方位,有幾股晉軍已經攻到了齊軍的本陣,還是國佐親自衝殺才讓戰線堪堪穩了下來。
而國佐重新回到後方,上去巢車一看,看到的是晉軍營寨那邊爆發了激戰。
由於有層層煙塵的關係,國佐實在看不清交戰的狀況,也就無從判斷交戰態勢怎麼樣了。
國佐知道整體戰局對己方很不利,上一刻還在慶幸衛軍沒有參戰,下一瞬間卻看到有新的晉軍從左邊轅門出營。
正在出營的是晉國的上軍。
士燮在得知郤克差點被射殺後,很清楚不做點什麼,事後必將被郤氏針對。
所以,士燮先派人向郤克請命,得到允許也就率軍出營了。
他們會先在營盤前麵整理隊形以及布好軍陣,還會遵從交戰規則,有人到齊軍這邊邀請派來新的部隊接戰。
這完全就是在欺負齊軍,原因是晉國這邊出動一個中軍就扛住了齊國的中軍和下軍兩個軍團,僅剩下一個上軍當預備隊的齊軍怎麼來跟晉國上軍打?
是的,中原能夠合法擁有三個軍團的國家,他們的編製也是中軍、上軍、下軍。
士燮這邊在忙碌。
智首出營來到了郤克邊上。
一個中軍將,一個中軍佐,兩人見麵之後沒有交談。
樓令看到智首臉色不好,以為是齊人偷襲郤克的事情所導致,沒有進行多想。
在智首剛來沒有多久,之前偷襲郤克的少年被郤武抓了過來。
肩膀上插著一根箭的少年並非清醒狀態,看上去還被狠狠地揍了一頓,到底是被揍暈過去,還是怎麼著,無從進行判斷。
郤克隻是看了一眼昏厥中的少年,揮揮手讓郤武帶下去。
同時,郤克可算是看向了智首,抿著嘴盯了一小會,不悅地說道“你這一戰很失水平。”
本來打算隱忍的智首又被當麵羞辱,哪裡還忍得住?他麵無表情地說道“中軍將被偷襲,實在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我指揮軍隊突破齊軍的中陣與右翼,再刻意將高固這一部分齊軍放過來。如果這樣是犯錯,想來天下間會有很多人想犯下這種錯誤。”
這讓郤克愣了愣,隻是沒有因為誤會而向智首道歉,轉而問道“我們應不應該俘虜高固呢?”
郤克肯問智首的意見,自認為是已經翻篇,用這種方式表達歉意。
智首其實了解郤克的性格,知道郤克用那種方式在道歉,儘管心中依舊不滿,有鑒於旬氏想要進行蟄伏的關係,自然不能咬住不放。
“我認為不應該俘虜高固,至少在這一戰不能。”智首本來不用給建議,怕的就是郤克誤會自己不接受翻篇。
郤克沉思了一小會,說道“是啊,這一戰不能俘虜高固。”
全程聽了對話的樓令,由於缺乏相關信息的關係,講真話就是不理解為什麼在這一戰要放過高固。
郤克會那樣問,其實就是遭到三麵夾擊的齊軍全線瓦解,大批晉軍已經逼向高固所在的位置了。
遭到全麵包圍的高固仍舊在高聲呼戰,可能是太激動的關係,人竟然被從戰車上甩了出去。
跌落在地的高固腦子有些發懵,看到有晉軍向自己奔來,手中的戰戈已經不知道丟哪裡去,下意識撿起石頭就砸過去。
講實話,挨石頭砸的晉軍士兵也懵了,停下腳步錯愕地看著高固。
從地上爬起來的高固左右看了看,看到不遠處有一乘停在原地卻沒人的晉軍戰車,一瘸一拐地走過去登車,再甩動韁繩控製戰車動起來。
高固根本不知道那乘戰車是郤克有意安排,更加沒有意識到一點,不是晉軍讓開通道的話,僅憑他一乘戰車以及少量跟上去的齊軍,他們壓根沒有可能突破重圍。
當然,或許高固能夠猜得到,隻是不願意承認是晉軍有意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