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曆來不缺乏內訌,近來一次比一次規模大,卷進去的家族亦是越來越多。
樓令即便不了解當代的曆史,還是知道這才哪到哪。
“越後麵,內亂的規模還會加大,搞到後麵一兩個家族內戰都比打國戰用兵數量多了。”樓令想到的是趙氏、魏氏、韓氏消滅智氏的那一場晉國內戰。
如果不是後世而來的人,當代誰敢相信會是趙氏、魏氏、韓氏在晉國笑到最後呢?
之前,先氏最為強大,遭到晉景公持續打壓,直至最後覆滅。這個是比較漫長的一個過程,前後維持了將近四十年。
在曾經,出戰將的先氏比晉國內部任何一個家族都要強大,他們的滅亡屬於有跡可循,決不能算是一下子就突然給沒有了。
趙氏的覆滅其實跟先氏差不多,一樣是囂張了很久,乃至於比先氏得勢的時間都要久。
所以,無論先氏還是趙氏,他們的覆滅在一些明眼人看來都不算是意外。
而當前,有些人其實已經看到了郤氏滅亡的結果。不是他們多麼聰明,主要是郤氏的核心成員,他們的一些做派跟覆滅前的先氏、趙氏眾人太相像了!
樓令跟郤氏的交情極好,他能夠影響到的郤氏核心成員隻有郤至,其餘中下層可以施加影響的並不超過二十人。
講實話就是,作為一個外人,樓令能夠對郤氏起到那般影響,事實就是很不錯了。
問題在於樓令一些話不能說得太明,大概率就是講了也不會有用,相反會讓雙方出現嫌隙。
樓令該怎麼說?告訴郤至,說郤氏這樣很危險,有步上先氏、趙氏後塵的可能嗎?
即便是樓令將話講得再有道理,郤氏正處得勢狀態下的局麵,他們泰半要覺得樓令是在危言聳聽,乃至於是在故意製造恐怖氣氛,想要從中牟取什麼利益。
樓氏現在與郤至深度捆綁!
這麼說吧,有誰想要滅掉旬氏或範氏,他們會將樓氏考慮進去,可是也就隻是算在或許需要對付的目標,不會認定必須連樓氏一塊滅掉。
換作有誰想要滅掉郤氏,他們則是必須將樓氏一起考慮進去,發動之後奔著將郤氏和樓氏一塊滅掉的決心。
所以了,樓令見到韓厥敢跟郤錡硬頂,能夠不思考近期有什麼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嗎?
“難道是近期洗牌,郤氏得到的好處太大,讓所有人眼紅了?”樓令知道以前必然存在矛盾,隻是更清楚需要有一個誘因。
他們等南征的大軍全數過河完畢,隊伍才經由“孟津”大橋抵達大河北岸。
“這一次打不起來吧?”郤至看著正在滾滾而去的南征大軍,一副覺得會是武裝郊遊的模樣。
魏顆附和說道“我們又不是真的要幫鄭國。”
樓令則是在想公子周的事情。
有鑒於鄭國信譽值太差的關係,導致晉國並不會真的認真看顧鄭國。
再者說,晉國近期才曆經洗牌,幾乎每一個家族都需要進行調整,壓根就不適合爆發大戰。
因此,南下的大軍要打也是小打小鬨,會避免與楚軍發生大規模交戰。
郤至收回視線,說道“幫鄭國屬於次要,震懾宋國才是主要目的。”
什麼原因讓晉國君臣認為需要震懾一下宋國?理由在於宋國的右師華元近期與楚國眾貴族的交際有些頻繁。
右師是殷商時期的官職,相當於姬周體係下的執政。
曆史進程走到當下,好些官職實際上已經模糊化,例如晉國的執政漸漸與中軍將的權柄合並,產生了一個新的稱呼,叫同時掌握軍政大權的人“元戎”。
他們過橋並不是直接抵達晉國的地界,其實是進入了單國的勢力範圍。
晉國的南征大軍過橋進入“王野”區域之後,單公朝並未隨行,他需要在本國招待郤至、樓令、魏顆等人。
單國很小,小到隻有三座城池,村莊卻是極多,多達四十多個。
算起來,單國也是一個袖珍型的小國,城池與村莊便是上麵的數量,全國總人口隻有將近兩萬。
恰是因為單國這麼小的關係,再加上勢力範圍內沒有太好的自然資源,單公很難資助公子周在“洛邑”置辦房產。
單國的弱小體現在方方麵麵,作為都城的“單”明明能夠四邊周長六裡以上,它的城牆實際周長卻是隻有四裡多。
樓令不是第一次來到單國,隻是以往並未進入城池之中。
“城牆很久沒有修葺,城內建築大多充滿曆史痕跡,街道兩旁的雜草也沒有清除。”
“城內有多少常駐人口?應該不會超過三千吧。”
“我聽說單公夠資格有一支樂團?好像從未見過拉出來彈唱。”
事實上,周天子的公卿大多有資格養一支樂團。
隻不過嘛……,作為破落戶的現狀,多數公卿連養一大家子都困難,哪來的資源去養一支能撐場麵的樂團?
樓令看著單公用來招待客人的場所,腦子裡隻出現“鬥室”這樣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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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這個地方真的很小,稱之為“殿”卻是很不合適,長六米,寬四米,偏偏就叫大殿。
隻是吧,小國寡民這樣也算正常。
郤至等人完全可以不用來,礙於單公朝多次盛情相邀,不來就是踐踏公卿的尊嚴,隻能是來了。
“不知道單公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郤至隻是動了一些食物,不想繼續浪費時間,索性也就直接開口問了。
單公朝本來要舉起酒爵邀飲,隻得放下酒爵,說道“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仰仗諸位。”
那件事情就是單國雖然小,近期遭遇的麻煩卻有些大,同為周王室公卿國的毛國之主,由於雙方在“洛邑”起了市場競爭,軟的玩不過打算玩硬的。
要不是正好碰到有晉軍南下,毛國的兩千“大軍”都已經集結完畢,該是開進單國展開武力逼迫了。
樓令一邊聽單公朝述說,另一邊頻頻看向公子周。
在一係列的交流中,公子周並未提到這麼一件事情。
“說起來也是,那是單國的事情,不是公子周自己的事情。他有什麼理由向我求援呢?”樓令就是覺得公子周真能夠藏得住事情,從頭到尾一字都沒有提過。
另一旁,郤至全程臉上帶笑聽完單公朝的敘述,問道“幫倒是可以幫,可是……我們為什麼要幫呢?”
樓令咳嗽了兩聲,說道“天子近親相爭,臣下之臣想要介入,確實是需要合適的理由。”
同樣的一個意思,話語有沒有進行修飾,說出來是不一樣的。
隻是,郤氏的風格便是這般,主打一個有一說一。
單公朝當然知道沒有讓人白幫忙的道理,他也準備拿出一些代價,礙於身份不會明白說,後麵一定會悄悄奉上。
結果,郤至當場就那樣問,氣氛可就變得尷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