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令自然不能在韓厥或智罃歸家的第一天就登門拜訪,沒有人會對位階比自己高的人做出這種事情。
那並非全是位階的關係,跟人情世故關聯更大一些。
有人出遠門,一出去就是一年多,回到家肯定想要安生一段時間,馬上去進行拜訪,無論是為了什麼事情,嘴上或態度不表露出來,心裡肯定會不愉快。
換作是身為上司,情況就不一樣了。直白來講就是,位階高的人不用太在乎低階的對象不愉快,位階低的人不敢表露出來,相反怕受到冷落。
其實,用一句話就能概括官大一級壓死人!
樓令有派人關注韓厥與智罃的情況。
“韓氏和智氏的私軍果然隨同家主返回,他們沒有來都城,過‘孟津’便解散了。”
在當代的規則中,不管“大夫”或“士”、“徒”受到征召,其實服役三個月就已經完成納賦的義務。
如果超過三個月的時間,該是由一國之君來承擔各個家族私軍的後勤,其中包括糧秣與裝備等等。
所以是,一般情況下戰爭通常就是打三個月左右。這個當然是一國之君不想拿出私庫的資源,任何國家的一國之君都是這般。
隻是,什麼時候開打很容易控製,打起來之後會打多久真很難由人去進行決定。
國君平常的收稅,打贏了分得四成的戰利品,知道消耗在哪裡了吧?
要不然的話,任是一國之君揮霍,不講究林園之美的時代,起宮闕也是那等款式,僅是個人日常的吃、喝、穿、用,講實話又能夠揮霍多少。
當然了,一國之君需要養的人不少,宮裡總是有侍衛、宦官、寺人和宮女,加起來一般有個一兩千人。天長日久養一兩千人,這才一國之君耗費最大的那一部分。
納賦的時間被限定在三個月之內,超過時間由一國之君承擔後勤的規則在晉君壽曼已經被打破,原因是晉君壽曼拿不出來。
因此,之前南下的上軍和下軍,他們在服役時間超過之後,仍舊是由“大夫”和“士”、“徒”自己在維持後勤。
“士”和“徒”不必說了。
由於晉國有了“羨”這種亦兵亦農的兵種,他們的後勤是由進行征召的家族,直接導致各個家族進行納賦有了額外的負擔。
上軍和下軍南征進行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期間沒有進行輪換,等於說所有人在南邊待了兩年。以每年納賦期間為三個月做界線,他們就是超額服役了十八個月!
因為超額服役那麼久的關係,他們還在國外的時候,國中就已經一片哀聲哉道。
怎麼會那樣?
糧食或什麼東西總是需要前方要求,派人回國準備以及運輸過去,消息可不就傳開了。
當時的樓令在巡視,關注到了一些情況,沒有任何動作而已。
樓令本以為晉君壽曼在收回一些資源後,會將欠各個家族的物資補上。
然而,沒有那麼一回事。
因為時間並不久的關係,眾人以為隻不過是又一次延期,暫時沒有人鬨起來。
畢竟,以往是有過這種情況,認為總會補上而已。
突然間又有錢的晉君壽曼沒有迫不及待去花,他像是守財奴那般全封進了府庫,同時沒有給予各個家族任何說法。
樓令已經看出晉君壽曼要裝傻,有勸過那麼兩次,後麵一次再也沒有提過。
想來,不止是樓令看出晉君壽曼在裝傻吧?韓厥和智罃直接用行動展露了自己的態度。
作為一國之君貪下眾臣的戰利品。
該補上各個家族的耗費選擇裝傻。
壽曼算是將當代一國之君最不該事情都給乾了,隻要了解當代的規則,一定能夠看出下場將會極其堪憂。
“國君隻是召回下軍將和下軍佐,他們卻是將私軍帶回國了。”樓小白才剛到都城,梳洗之後來給樓令請安。
既然韓厥和智罃將私軍帶回國並解散,樓令也看到晉君壽曼會在短期內還賬的可能,乃至於晉君壽曼根本不會彌補各個家族,基本就知道不用再跟韓氏或旬氏提出兵的事情了。
剛才,樓令將近期發生的事情簡約地告訴樓小白,提問有什麼看法要講。
樓小白提到的就是上述那一句。
完全就是樓小白抓住了重點。
平時無法接觸到晉君壽曼的人,他們隻能從道聽途說的方式來了解晉君壽曼是一位什麼樣的國君,得出的判斷偏差大到會是南轅北轍。
身為卿大夫的韓厥與智罃,他倆時常能夠接觸到晉君壽曼,還能不了解晉君壽曼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韓氏和旬氏倒是節省了資源,也緩解了家族私軍的不滿。他們卻是給君上難堪,恐怕下場會不妙。”樓小白說道。
整個春秋時代都沒有“君命不可違”的這一種說法,做什麼事情而惡了國君,使其心裡厭惡,總歸是一種極大的風險。
樓令直接說道“你想多了。”
“啊?”樓小白十分不解。
父子之間的說話,沒有外人在場,樓令需要樓小白對局勢有更明確的判斷,根本不用藏著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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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令壓低聲音,說道“下場不妙的會是君上。”
“時局到這一地步了!?”樓小白倒是沒有被驚到,就是覺得君臣對立的進展太快了。
局勢到當前的情況,隻能說是晉君壽曼自己在作死。
哪怕是大權在握的君主都不會輕易胡來。這個是因為他們知道守護規則就是在保護自己,也就會比誰都強調遵守規則的重要性。
真正厲害的君主,他們不止在強調規則的重要性,還會去創造規則來鞏權力。
即便再是昏庸一些的君主,隻要腦子沒有大問題,任是誰踐踏了規則都知道該嚴懲不貸。
按理說,晉君壽曼應該不少看史書才對,也就是接受一國之君該有的教育,怎麼就不懂相關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