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匄問道“那我們聚會,在商討的是怎麼阻止君上?”
正常情況下,他們確實是要依循這個方向去努力。
“阻止了第一次,能夠阻止第二次嗎?”郤錡臉上寫滿了答案。
沒有人回答,其實也不用回答,誰都在自己的心裡有答案。
士匄張了張嘴,有些想再問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無法阻止,他們是要借機乾點什麼能夠獲利的事情,還是……
“不會是要商議罷黜國君吧?真的要這麼乾,現場有一個算一個都要被列國之君忌憚,得不到繼任之君的信任。”士匄心裡直發苦。
現場以士匄最為年輕,不出意外還有幾十年的風光日子能過。
參與到罷黜國君之中,哪怕後麵能夠獲得卿位,可是作為一名卿大夫能夠有多少實權,不止是依靠家族的實力,來自在位之君有什麼感官一樣顯得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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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事情的發展怎麼順利,反正輪不到範氏來獲得最大的利益,更不可能由士匄占據主導地位,需要承擔的風險卻是一點不少。
這樣一來,士匄怎麼會不心裡發苦呢?
“我就不該過來。”士匄心裡想著,很是埋怨地看向樓令,發現對方也在看著自己,下意識笑了笑,隻是笑得多少有些尷尬。
樓令看到士匄有埋怨的情緒,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誰碰上了類似的事情,心裡怎麼可能會不埋怨呢?
隻不過,樓令敢將範氏拉進來,自然是事先有了妥善處理的辦法。
郤錡剛才提問,要的就是沒有人給答案,環顧著眾人,說道“為今之計,隻能選賢任能了,不是嗎?”
這就是要罷黜晉壽曼,選一個新的晉國之君。
如果郤犨在場,一定不顧一切阻止,乃至於郤錡說完立刻跳起來反悔。
偏偏郤氏另一個在場的人是郤至。
“君上好幾次搞得所有人哀聲哉道,現如今更是要刺殺大臣,確實不應該繼續作為一國之君了。”郤至說道。
所有人都知道郤至講得是實話,便如郤錡的提議那般,反正中行偃、智罃、樓令、士匄不敢附和。
郤氏堂兄弟敢那樣子說話,理由是儘管郤氏不再自認是公族封君,他們身上流的卻是公族的血。
公族後裔罷黜在任的荒唐之君,換上同血脈的新任之君,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不少。
中行偃、智罃、樓令、士匄不敢附和,不是他們膽子小,純粹就是因為他們身上流得不是晉國姬姓的血。
換作其餘人,心裡有那一種想法,一定不會像郤錡那樣明白說出來,也不可能如郤至開口讚同。
隻能說,郤氏這對堂兄弟真的太那什麼了。
“說話啊,反對,還是讚同。”郤錡沒有半點自覺。
可能有些人都已經在思考罷黜晉壽曼之後,誰適合來當晉國之君的人選。
中行偃被郤錡盯著看,保持著一臉的嚴肅,反正一定不會開口出聲。
其餘人也是如中行偃那般,會怎麼做是一回事,死活不會開口講出意見。
郤錡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直麵郤錡壓力的中行偃不得不有所表示了。
“是不是應該邀請其餘的同僚來一同商議?”中行偃說道。
郤氏、旬氏和範氏聯合起來是很強大,光這三個卿位家族卻是完全不夠,起碼不能缺了擔任中軍將的欒書。
事實是什麼?曆來罷黜國君一直是一國執政在乾,他們做完之後會用辭職的方式進行謝罪,乃至於乾完了就立刻自殺讓這件事情就此了斷。
晉國現在是執政和中軍將集於一人,由於晉國是軍果主義的國家,平常弱化了欒書也是執政,隻強調了中軍將的身份,想拍馬屁可以用“元戎”來稱呼。
外麵傳來腳步聲,門稍微被打開一個空隙,林姒的臉出現在縫隙之中。
樓令站起來走過去,站在門邊問道“何事?”
“家主,閽衛悄然來訪。”林姒沒有壓低聲音。
室內的眾人聽得很清楚,知道長魚矯給樓令發出警告的人不感到意外,事先不知道的人則是控製不住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
樓令轉身對眾人行禮,說道“我親自去接待。”
沒人有什麼意見。
不一會兒,樓令來到另一個房間,到門邊就看到穿著鬥篷的長魚矯了。
春秋時代當然就有鬥篷,款式方麵還很多。
長魚矯穿著鬥篷,隻要將帽子蓋上再低下頭,不熟悉的人肯定看不出是誰。
對於足夠熟悉的話,遮住臉根本沒有用,光看身形就能夠將人認出來了。
“中軍尉在待客?”長魚矯並不知道誰來了樓氏,隻是之前宮城發生了那些事情,猜測智罃或郤至總有一個會在樓氏家宅。
樓令沒有給予答案,反而一臉嚴肅地說道“給你一個被郤氏、旬氏和範氏認可的機會,你願意抓住嗎?”
“???”長魚矯驚到了,也萬分困惑,轉瞬間卻是反應過來,呢喃道“這麼說,郤氏、旬氏、範氏的宗主或小宗之主至少有一人在這裡。”
跟著樓令去麵君的智罃和郤至在冒險,總要讓樓令有所回饋,長魚矯猜測兩人知道自己警告樓令的機率極大。
有了上麵的猜測,長魚矯結合樓令剛才的提問,不難有相關的推測。
“你們想讓我做什麼?”長魚矯問道。
樓令必須得到準確無誤的答案,問道“你同意了嗎?”
長魚矯極短的時間裡權衡利弊,問自己能為他們做什麼就是答案。
“是的,我同意。”長魚矯說完苦笑了一下,滿臉慶幸地說道“我為了報答中軍尉的恩情發出警告,已經預料到中軍尉會告訴新軍佐,新軍佐知道等於上軍將知道。沒有想到的事情是……”
後麵的話要繼續說嗎?
“看來中軍尉深得郤氏、旬氏和範氏的信任,我也沒有信錯中軍尉。這一次真的賭對了。”長魚矯說完笑了笑,複道“中軍尉是第一位拿正眼看待我,願意給我尊重的大臣,我才有膽子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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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令才不會在現下展露出什麼溫情脈脈,直白地說道“你知道一旦對卿大夫下手,不管成與不成,君上或新君都保不住你,你會死於事後的清算,家族任何人都活不了。”
“是的。”長魚矯沒有否認,臉上表情換成苦澀,說道“沒有中軍尉的話,我完全沒有選擇,明知道會死,家族也會真正滅亡,隻能遵從君上的命令,乃至於反過來力勸君上對某位或全部的卿大夫下殺手。”
樓令笑了,主打一個真話換真話,說道“換成我是你,會做同樣的事情。”
家族破敗了,以正常情況沒有任何振興的機會,不甘就那麼破敗下去直至完全消失,拿全族來賭一把,怎麼了?
不成功的話,無非就是早點全族消消樂。
可是一旦最後成功了,家族不止會立刻得到振興,甚至可以有一段輝煌的日子。
不甘心於平凡,亦不接受平凡的腐爛,有這種心態的人,什麼瘋狂的事情都乾得出來!
歸納起來,無非就是不能流芳千古,大不了遺臭萬年。
樓令不是在敷衍長魚矯或欺騙。
現代人……尤其是男性,不管是以什麼形式回到封建社會,怎麼可能會甘於平凡?身在高位必然搞事情,可以是在內建設國家,也能是對外四處擴張;出身太低要麼是拚命往上爬,不然就是帶頭造反。
如果是現代的女性?回到封建時代,九成九會是奔著談戀愛而去。而談戀愛可以是為了獲得長期飯票,也能夠是用談戀愛的方式獲得權力。
那不是性彆歧視,隻是因為性彆的不同,各項身體機能與思想出現區彆,選項也就不同那麼簡單。
說句難聽話,要是樓令魂穿過來是奴隸的身份,他一定會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再攪它個天翻地覆。
而樓令魂穿過來是個“士”的身份,不就在拚命往上爬嗎?
沒有穿越之前唯唯諾諾,穿越之後哪怕處境極為落魄,作為穿越者就是會有高高在上的心態。這是穿越者在麵對“古人”心態上的變化。
樓令是發自肺腑講那些話,一下子就讓自認觀察力極好的長魚矯信了。
“知道見了幾位卿大夫,要有什麼態度嗎?”樓令等長魚矯看著平複下來,進行很重要的提問。
長魚矯沒有自作聰明,恭敬行禮說道“請中軍尉示下。”
樓令說道“你要表態,知道君上會害了國家,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晉國。”
長魚矯皺眉問道“他們會信嗎?”
有人會信就真的是見鬼了。
隻是呢,怎麼想的是一回事,必須該怎麼表態才是關鍵。
長魚矯看到樓令搖頭,愣了愣又說道“那我還那麼說?”
樓令隻是看著長魚矯,就這麼一直看著。
“我不能說,早早就投靠了中軍尉?”長魚矯來之前確實是這麼想的。
樓令很是無語地說道“這隻會害了我,也害了你。”
這是身份不夠高,缺乏用正確思維來看待事情,往往會犯下的錯誤。
樓令敢在一國之君安插人手,完全是怕死得不夠慢或慘。
敢接下那種任務的長魚矯,同樣會死得極為淒慘。
樓令看到長魚矯不理解,隻能剝開了仔細來講,說得長魚矯後怕不已,瞬間虛汗冒得滿身。
“我願意聽從中軍尉吩咐。”長魚矯算是認知到自己與樓令的差距,誠懇地進行表態。
樓令問道“你能待多久?”
“需要儘快回宮城。”長魚矯說道。
那……,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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