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軍佐可知道允許列國互相征戰,天下必將大亂?”晉君周刻意找了個時間,約樓令進行交流。
樓令說道“臣自然知曉。”
晉君周很是不理解地問道“那下軍佐怎麼還推行那樣的國策呢?”
“君上,臣已經將理由說過兩次,願意再給君上進行闡述。”樓令知道晉君周沒有實權,不是假裝進行尊重,真的是希望晉君周可以明白相關的道理。
樓令低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太愛內鬥了。君上否認這一點嗎?”
“……”晉君周哪能夠否認。
樓令一臉嚴肅地說道“那麼事情就很簡單了。君上願意看到各個家族不斷內鬥,還是所有家族一致對外?”
晉君周認為樓令是在偷換概念,偏偏不好說出來。
哪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呢?
晉國各個家族是很喜歡內鬥沒有錯,更多的時間卻是維持一種穩定的狀態,真不是一旦不對外征戰,立刻就在內部打生打死。
樓令能夠從晉君周的臉上看出不認同自己說的話,當然也知道自己是在以偏概全。
隻不過吧?屁股決定腦袋是一種真理。
作為一國之君的晉君周肯定盼著幾個卿位家族爭鬥不斷,他好坐在君位上來當仲裁者,並且尋找機會將權柄一一收回去。
而身為卿大夫之一的樓令,他明確知道一旦卿位家族打起來,哪怕最後樓氏站在勝利的一方,所能夠得到的不多,失去的有可能更多,自然而然也就不想發生卿位家族之間的內戰。
雙方因為屁股下的位置不一樣,各自有不可改變的立場,不願意或不想徹底撕破臉,能夠做的頂多就是儘量裝糊塗。
“君上,當前對於您和我們都是最好的時機。向西消滅秦國,向南吞並鄭國,沒有諸侯可以從道義上進行指責,我們能夠緩解內部矛盾,再爭取達成內部的和諧。”樓令特彆點明對晉君周有好處,算是非常善意的提醒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要是晉君周不吃敬酒,樓令不會實施罰酒,以後也隻是會留作為君主的體麵。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彆怪樓令死盯著晉君周,防止國策被扭轉。
要是晉君周不自量力?那彆怪樓令乾出更激烈的事情。
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晉君周有能力就滅掉樓氏。
樓氏有能力就解決掉礙事的國君。
在“道”這種層次的較量,容不得任何的心慈手軟。
這是來到樓氏參加樓小白冠禮的眾人,他們即將離去的近幾天。
樓氏招待他們已經半個多月,有些人該交流的事情已經商談妥當,每一個人的時間都無比寶貴,自然不會願意再閒置下來。
那些天,樓令作為東道主肯定很忙,直至近期才算是有所空閒。
晉君周需要樓令平心靜氣才能夠好好交談,一直等啊等的,可算是等來了時機。
當然了,主要是上一次國策確認之後又發生變動,要不然晉君周也不會再來談論這個話題。
現在,晉君周聽了樓令的一係列闡述,完全知道無法將樓令說服。
發現這一點的晉君周很心塞。
“君上啊,我們這一代人多打下一些疆土,即便後人不爭氣,疆土夠大,人口夠多,有敗家子也能多敗一些……”樓令試圖用這個觀念來將晉君周說服。
晉君周“唔”的拉了一個長音,說道“我們最大的敵人一直是楚國,諸侯背離不再親近,單靠我們……,我說的是無法得到上貢,有能力繼續壓製楚國嗎?”
樓令才不會被晉君周拉入其它的節奏,說道“一旦兼並其他國家,我們自然可以獲得資源。”
“我們占領他國的土地,取得他國的人口。掌握在自己手中,內部不發生混亂,在外可以抵禦敵人,君上為什麼會覺得資源會短缺呢?”樓令問道。
晉君周一臉擔憂地說道“寡人擔心諸侯站到楚國那一邊。”
隻能說,相關的擔憂不是毫無道理。
齊國、宋國、鄭國、魯國、衛國等等,他們單獨對上晉國,一定會被晉國暴打。
晉國打楚國雖然總是能夠打贏,講事實並不顯得輕鬆。
因為晉國可以從很多國家獲得上貢,才使得晉國可以年年用兵,不至於被拖垮。
真的失去那些國家的上貢?短時間內對晉國影響不大,時間一長就會讓晉國顯露出經濟和生產力上的弱點。
如果諸侯站到楚國那一邊,想一想“邲之戰”後晉國麵臨的窘境就知道什麼情況了。
“我們可以聯合宋國和衛國滅掉鄭國,獲取最大的那一塊肉。鄭國本就有取死之道,再有宋國、衛國和我們一起行動,諸侯無可指責,難以敵視。”樓令先說這一點。
晉君周認為樓令好像不知道關於宋國的隱秘。
什麼隱秘?也就是姬姓列國根本不會允許宋國得到擴張。關於這一點進入戰國時期,還是列國的共識。
“啊?”樓令真不知道上麵那一點,比較驚奇地說道“那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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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君周很不好意思地說道“衛國多荒唐之君。”
晉國和衛國都是姬姓一族,提起其他荒唐的姬姓國君,裝也要裝出不好意思。
“那……,宋國收複失地,我們與衛國瓜分鄭國,豈不是更好?”樓令換了一個觀點。
晉君周是這意思嗎?他就是還想嘗試再勸一勸,好讓樓令更改主意。
這也是晉君周確實年輕,想要阻止天下大亂是出於為君者的本能,害怕掌控不住。
晉君周眼見勸不動樓令,至少是暫時勸不了,不再談起任何的正事,閒聊了一段時間,樓令起身提出告辭。
“下軍佐慢走。”晉君周讓宦官相送。
晉君周來“太原”之後居住的地方是樓氏的家宅。
樓令告辭起來,隻是從晉君周居住的地方離開,實際上沒有出家門。
“父親?”樓小白在拐角處等待。
樓令示意樓小白跟自己來。
“你照常找君上玩耍。若是君上說了什麼,不要進行任何反駁,也不要開口讚同。”樓令說道。
這是效仿誰?
曆史上有太多類似的人物,不是取得君主的信任變成權臣,便是最後成功篡位。
樓小白嚴肅說道“兒子知道了。”
時至今日,樓令並沒有篡位的想法,隻是想要將樓氏發展壯大。
當然不是樓令玩的版本落後。
要知道一點,春秋四百多年的時間,僅有田氏成功篡位。
田氏在陳國亡了國祚之後進行篡位,諸侯對於田氏“借屍還魂”其實是願意接受的。
而田氏為了取而代之可不止是在齊國內部大肆撒幣,包括收買周天子與強國的諸侯,等於是花錢買來複國的資格。
那是距離樓令所在的時代將近兩百年之後,也就是臨近戰國時代了。
在現如今,諸夏的國家還有許多,能夠稱得上是強國的也有四五個。
同時,晉國不是樓氏一家獨大,樓令哪來的膽子敢篡位?
晉君周這邊,送走了樓令之後,一個人獨處了好長一段時間,召喚宦官進來,問道“幾位卿大夫,有誰外出狩獵?”
宦官答曰“中軍將與中軍佐外出狩獵,上軍將、上軍佐、下軍將在城外軍營,新軍將與新軍佐在城內宴請宋卿與衛卿。”
晉君周想了想,問道“季孫世子呢?”
魯國與周王室天然上親近,三桓作為魯國的權臣群體經常前去“洛邑”走動,晉君周與季孫宿多少算是朋友。
宦官說道“臣去問一問。”
宦官可以自稱臣?這是當然的事情。
隻要有官職都可以自稱為臣,而宦官在春秋時代確實是有官職在身。
到其它年代?每一個朝代都不同,某些朝代的宦官依舊自稱為臣,一些朝代卻是隻能自稱奴婢之類。
晉君周迫切需要身在局外的朋友來聊一聊,並不是找季孫宿想商議什麼或吩咐什麼。
大概兩刻鐘之後,離開的宦官重新回來,稟告道“季孫世子與樓氏的武外出狩獵去了。”
“武?”晉君周莫名的想到了趙武,精神恍惚了一下下,呢喃道“趙武的死因存疑,結果沒有人去查……”
宦官隻當自己沒有聽到,束手再低頭靜立。
要是趙武沒有死且能夠獲得卿位,真的會讓晉君周與之親近。
原因絕對不複雜,純粹就是趙武需要恢複趙氏的實力,晉君周刻意在那個過程幫忙,在讓晉君周有至少一名卿大夫願意配合,借此在卿大夫階層施加更大的影響力。
現在的情況就是沒有任何一名卿大夫需要找晉君周借力,搞得晉君周根本無從拿捏,想要介入什麼事情都難。
“不在啊?那算了。”晉君周一直有孤獨感,知道了樓令的政治主張之後,潛意識層麵開始排斥樓小白了。
當然,晉君周仍舊會與樓小白保持友情,乃至於刻意加強與樓小白的友情。
隻不過,那是作為一國之君想要達成什麼目的,絕不是純粹的友情。
所以說了,涉及到權力或金錢,沒有會是純粹的人。
隨後的幾天,一位位賓客離去,有些人需要樓令親自遠送,更多則是派人送一下即可。
“兼並諸侯的話,樓氏是不是要專門對付秦國?”智罃臨離開前才問這個話題。
樓令到城門處相送,沒有想到智罃會問出那個問題。
“是我要對付秦國嗎?是大家根本沒有意識到秦國多麼危險。”樓令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對秦國有額外的野心。
智罃換一種說法“我的意思是,樓氏是不是要持續從秦國取得收獲。”
這一次,樓令答道“距離楚國太遠,打殘了楚國也很難取得收獲。秦國在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要趁他們虛弱,嘗試獲取更多。”
“算上智氏!”智罃表達得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