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晉軍與楚軍基本就是小打小鬨,雙方每日出營交戰的部隊加起來並不超過兩萬。
這兩萬人,真正進場廝殺的人數,合起來也就六千左右,並且是分批輪流交鋒。
趁這個難得有默契的機會,樓令鍛煉了自家的私軍,同時也對其他家族的軍隊進行了檢驗。
“每一次公族部隊出戰,楚軍便拿蠻人抵數。我實在懷疑新軍佐與楚國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士匄不是非要針對祁午不可,事情真的是顯得太蹊蹺了。
樓令問道“新軍佐有可能陣前投降或是反戈嗎?”
士匄立刻一臉的愕然。
即便是在本國混不下去,目前為止也隻是發生逃亡,比如楚國的巫臣和晉國的伯氏,真沒有家族敢在國戰期間反戈一擊。
所以了,士匄才會是一臉的愕然表情。
“已經派人會知君上與中軍將,不出五日他們便會率軍抵達。”樓令對楚國高層為什麼養肥公族有相關猜測,大概率是與背叛或交易無關,不想進行這個話題。他詢問道“我們要不要加大交戰規模?”
在這邊的交戰,烈度一天比一天低,雙方本意是不想在大決戰來臨之前,損耗過多的兵力。
晉國這邊還有另外的一層顧慮,比如說樓令需要擔心在這裡消滅太多楚軍,可能導致楚國高層被嚇到,搞得連在“楊梁”決戰都不乾了。
士匄想了一小會,反問道“下軍將有什麼顧慮?”
樓令當然不能說在擔憂楚軍不敢繼續打。
對於其他晉人來講,麵對楚國隻要是取得勝利,哪怕殲敵數量不多,一樣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那個是他們沒有意識到一點,兩國交戰不儘量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迫使敵國損耗更多的國力,需要打非常久才可能分出真正的勝負。
真的,即便是進入戰國時代,除了秦國之外的其他國家,他們的戰略思維都處在落後版本。
秦國都已經在玩總體戰,追求對敵國實施更大的殺戮和破壞,邦交上麵更是詭計百出。
關外六國基本還是收著打,哪怕是麵對入侵的秦軍都沒有多狠,傻乎乎地保持信譽,屢次上了秦國的當,下一次還是會上當。
寫《史記》的司馬遷,他給關外六國的蓋棺定論是六國講仁義道德,秦國則是虎狼之國。
生死存亡之戰,追求仁義道德,聽著是不是感到了違和?
隻不過,秦國確實是虎狼之國,不止是體現在殘暴方麵,他們在商鞅變法之後就開始在玩愚民國策了。
沒錯,秦國是第一個倡導愚民的王朝。關於這一點,隻要肯去查,一點都不難查出來。
一次次交鋒的勝利者都在告訴後人一個事實隻要能夠獲得勝利,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許的。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之後,自然會有大儒幫忙辨經。
樓令更知道一個事實,隻有成為勝利者才能書寫曆史,輸的一方曆史將會由勝利者任意塗鴉。
麵對還在等待答案的士匄,樓令隻能說道“這一次的交戰部隊,達到史無前例的規模,怎麼可能沒有顧慮。”
士匄很理解地說道“是啊!子革又帶了七萬楚軍北上,加上這邊的楚軍,敵軍的數量超過三十萬。”
僅是在今年,楚國前前後後動員了三十三萬軍隊,要是將一係列輔助人員算進去,動員人數最低不會少於七十萬。
楚國有多少人口?應該是四五百萬的樣子,動員七十萬人直接服務於戰爭,屬於前無古人的級彆。
那還是楚國曆經兩次慘敗之後可以動用的國力,可見之前到底強到何等份上。
當然了,要是不曆經兩次慘敗,可能楚國還不會發狠到當前的這種程度。
樓令從士匄的眼眸裡看到了心虛。
晉國已經有好幾次四個軍團齊出的例子,一直以來其實是瑕不掩瑜的狀態。
怎麼說呢?主要是晉人真的能打,麵對的敵軍沒有強到過分,導致一些致命的玩意被掩蓋了。
拿這一次來說,四個軍團裡麵有將近八萬的“羨”,要是其餘部隊跟楚軍拚光,想依靠那八萬“羨”繼續堅持屬於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說真到那種程度,真要是各個家族的精銳折損嚴重,肯定是選擇撤軍不再繼續打了。
所以,晉軍是個什麼情況?真正精銳的那一批部隊能扛能打,指揮官善於根據局勢用不同的部隊上陣,減少了某一支部隊過度被消耗。
上麵所說的“指揮官”不單指樓令一人,其餘指揮官的素質可能沒有樓令那麼高,與其他國家的貴族指揮官相比,一定是晉軍指揮官的素質更高。
“我們不會輸,隻看能贏得多好看。”樓令說道。
士匄說回剛才的話題,道“維持當前的交戰規模吧。”
這一邊的晉軍,下軍和新軍都有範氏的卿大夫,等於範氏四個“師”全在了。
意味著什麼?真要是打得太狠,無論勝利還是戰敗,範氏的折損都會很嚴重。
樓令笑著說道“其實,不取決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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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想大打,也要楚軍同意。
士匄也笑了,說道“對當前的態勢,許偃肯定求之不得。”
誰說不是呢?
率軍來這邊阻擊的許偃,他得到的任務是阻止晉軍繼續逼近“楊梁”,為打造防禦工事爭取更多的時間。
不要忘記一點,目前是晉國站在強勢地位的一方,晉國高層因為楚國動用兵力龐大會有心虛的情緒。麵對強勢的晉國,楚國君臣何嘗不會感到心虛?
日子一天天過去,來到了某一天。
“楚軍要回撤了。”樓令是根據斥候多方麵的探查,彙集而來的信息,得出這個觀點。
距離樓令派人前去會知已經過去九天,哪怕晉君周或其他人再不當回事,以正常的行軍速度來判斷,本來在“虎牢”附近的晉軍和他國軍隊也該快抵達了。
吃了很多次信息收集不及時虧的楚國君臣,他們現在非常警醒,行軍或交戰期間會在大軍周邊三十裡布置偵查人員。
樓令等人之前收到通知,後續援軍已經抵近三十裡之內,相關的消息一定被許偃等人獲知,楚軍可不就該撤退了嘛。
祁午問道“我們要咬住他們嗎?”
所有人都看向樓令,等著命令的下達。
“做好追擊的準備。”樓令是想收著點打,不代表有機會願意白白放過。
樓武知道不該說話,還是說道“敵軍應該是會趁著夜色撤兵。”
論參戰次數的話,樓氏一眾二代之中,以樓武參戰的次數最多,幾次還是擔任挑梁子的角色,算是被鍛煉出來了。
魏相看了一眼樓小白,再對樓令行禮,說道“要不要在楚軍撤退的路上設伏或是堵截?”
之前提到過幾次,宋國南部是一馬平川的地形,隻是有著麵積廣袤的樹林。
有著一座座的樹林,自然是能夠創造設伏的條件。
一馬平川的話,隻要肯實施強行軍,短時間晉軍確實是能夠繞到楚軍的後方。
要說能不能成功,得是楚軍的斥候或探子究竟會有多瞎了。
士魴給出自己的意見,說道“楚軍多次連夜撤離,他們顯然掌握了這種行軍方式。設伏的話……,出動的兵力規模不可能太大。前去堵截的規模不多,風險太高了。”
話算是說儘了。
楚軍善於夜間行軍,預示著組織度不會太差。
無論設伏或堵截,講究的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可是呢,真要是在夜裡打起來,注定會是一場亂戰。
士魴明顯不讚成打伏擊或是堵截。
近來,樓令極少進行軍事獨裁,實施軍事民主,說道“都表個態。”
已經表過態的士魴不說話。
士匄也保持了沉默。
虐菜積累了足夠信心的祁午,他讚成嘗試伏擊或堵截。
可能也是祁午看到率先提議的是樓氏家臣魏相,才因此讚成的吧?
樓令先帶著眾人來到沙盤邊上,指著沙盤講了很多地形的優劣勢,再點了一些人的名告知前往哪裡,說道“夜幕降臨之後,你們立刻率部出發。”
一眾被點到名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一臉興奮地應道“唯!”
他們的躍躍欲試早就被樓令看在眼裡,被點到名屬於是一種應了訴求,怎麼可能會不感到興奮呢。
一些明顯抗拒或感到忐忑的人,他們就被樓令排除在外了。
“餘下各部,除魏顆部之外,一概戌時入睡。”樓令對另外的人吩咐道。
剩下的人,自然是齊聲應“唯!”
當天,該出戰的部隊,繼續出去跟楚軍交鋒。
按照慣例就是傍晚時分各自鳴金收兵。
夜幕降臨之後,樓令刻意來到營盤前方,遠遠地了望楚軍營寨內的情況。
很多事情將要發生都有預兆。
例如說,白天的時候,楚軍的士兵就已經開始在收拾細軟,後勤人員歸納並裝載物資。
隻要肯用心去偵查,即便是楚軍再小心,總是會顯露出相關的端倪。
同理,隻要楚軍花心思關注晉軍,一樣能夠察覺到一絲異常。
戰爭這種玩意,本就是儘可能不犯錯,隻要不犯錯的話,任是敵軍再計謀百出也是毫無用功。
“敵軍假意撤退的可能性會有多大?”士匄巡視期間遇到樓令,兩人也就走到了一塊。
樓令當然不會排除楚軍在設陷阱的可能性,隻是認為這個可能性忽略到可以不計。
“他們連輸了十來天。”樓令給出了答案。
什麼樣的軍隊可以在一直輸的情況,仍然保持住極高的鬥誌,包括維持住組織度呢?隻能說不是沒有,但一定不會出現在楚軍身上。
如果許偃敢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