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對鄭國北部的軍事行動不是一帆風順,期間付出的傷亡不算小,到現在都還有鄭人在抵抗或跳反。
“我並不是反對向鄭國南部進軍,隻是詢問諸位同僚,現階段可以付出多大的代價。”樓令所指的是一場曠世大戰剛打完,疲憊的將士都想得到喘息的時間。
他們雖然可以強製調兵開辟新戰場,但是怎麼進行安撫呢?
“各家族都付出了代價,應該怎麼來分配戰利品,寡人認為應當經過深思熟慮。”晉君周到了這一階段不能再沉默。
不管得到的戰利品怎麼分,反正屬於國君的四成不能少。
剩下的六成?那肯定是交由各個卿位家族去撕咬,又取決於這些卿大夫願意給其他家族漏出多少湯湯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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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君周已經明白太過受製於卿位家族,有了必須培養中小家族的覺悟,出現機會肯定是要抓住了。
“君上的意思是,要著重照顧損失慘重的家族?”郤錡問道。
晉君周能夠說不是嗎?他隻能頷首道“寡人正是這個意思。”
“沒有立功,反而壞事,也要照顧?”郤錡又問道。
晉君周很努力控製才沒有露出不滿或尷尬的表情,說道“有功賞,有過罰,此乃《司馬令》之根本。”
幾句對話直接讓祁午變得坐立不安。
論這一場戰爭誰的表現最差,地位不高的人犯錯很難被當典型,地位高的人一下子要變成靶子。
那麼,誰的表現最差呢?
無疑就是擔任新軍佐的祁午了。
郤錡確實是想拿祁午開刀,隻是考慮到樓令的一些建議,最終選擇顧全大局。
以郤錡的性子,哪怕是要顧全大局,有些話不講會難受,逮住機會肯定是要發作一波。
“新軍佐有什麼話講嗎?”郤錡直接點名。
祁午站起來,一臉難過地說道“君上,臣有罪。”
晉君周沉著一張臉,低沉地說道“你當然有罪。”
然後,祁午開始進行懺悔,說著說著開始給自己找理由,不免要揭自家與各個公族封君的短,最後保證一定有錯就改,請國君與同僚給予機會,未來看表現雲雲。
要不是郤錡將樓令的話聽進去,實在是好幾次忍不住想要直接嘲諷,控製不住還是會講兩句風涼話,隻是至少沒有發作得太嚴重。
“我是不理解你怎麼要勸兄長保住祁午的。”郤至悄聲嘀咕。
樓令聽得仔細,一邊看中行偃和士匄幾次變臉色,一邊回應郤至,說道“我們不會弑君,也沒有必要逼走君上。隨著荀氏和範氏進行聯合,很有存在第三方的必要,何必當壞人,該當好人才對。”
該懂的道理,郤至都懂,隻是很難不存在排斥感。
郤錡和郤至都不喜歡廢物,以祁午為首的一眾公族封君卻是表現得像是廢物。
因為有足夠的實力,所以郤錡或郤至都不想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搞到將樓令的話聽進去,兩人還是會在各種場合不待見那些公族封君。
這個在樓令看來,大概率是會白當那個好人。
該勸的勸完,需要講的道理也有說透,不能奢望樓令強求郤錡或郤至能夠改變自己的三觀了。
樓令悄聲跟郤至說道“接下來看荀氏或範氏會不會拉攏他們。”
郤至直接嗤之以鼻地說道“那一幫廢物,誰粘上誰倒黴。”
呃……
事實歸於事實。
可是,廢物也有屬於廢物的價值啊。
樓令需要為自己的盟友負責。
隻是,樓令不是盟友的保姆,儘了該儘的責任,說了該講的話,沒有取得效果也適可而止了。
要是樓令囉嗦個沒完,一定會惹得郤錡和郤至不耐煩,乃至於出現反感,又是何必呢。
“臣自然不會因私廢公。”士匄之前就對晉君周表示過諒解,看到郤錡當麵斥責公族封君的諸多不是,輪到範氏需要進行表態,給出了正麵的積極回應。
荀氏和範氏進行聯合是想為了自保,包括保障兩個家族的利益。
中行偃和士匄不敢奢望聯合之後沒有被郤氏和樓氏察覺到,他們會很小心不釋放敵意,拉攏更多的家族與己方站在一起,能夠辦成自然會抓住機會。
至於說公族變成廢物,荀氏和範氏聯合之後處在明顯劣勢,他們有挑三揀四的資格嗎?
受到拖累最慘的範氏,一家之主士匄都公開那麼表示,旁人不好再死抓不放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郤錡進行警告。
祁午當然是誠懇地再次進行保證。
“對於我們來講,鄭國沒有正式屈服,戰爭並未真正結束。”樓令相信大家都對此事實有足夠的認知。
中行偃率先說道“這是自然。”
現在變成誰想要結束戰爭,中行偃都會難以接受了。
如果現在收手,他們在卿位重新排序不敢硬頂郤氏和樓氏,荀氏和範氏很難拿到理想的補償,豈不是要吃大虧?
“夏季中旬展開對鄭國的新一輪入侵會顯得很合適。”樓令說道。
當前是春季中旬,距離夏季中旬有兩個月的時間。
等到夏季氣溫變熱,看一看疫情是不是得到緩解,確實能夠作為依據來進行判斷,一旦疫情得到緩解,對鄭國新一輪的入侵肯定要展開。
“或許應該派人找鄭國南部的貴族談一談,他們願不願意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樓令認為自己的提醒已經夠明顯了。
鄭國西部是侯氏先跳反,帶動其餘非公族的貴族雲從,搞得晉軍幾乎兵不血刃獲得控製權。
那樣的占領方式當然不完美,包括城池仍然歸於舊主。
改變國籍的貴族雖然效忠晉國之君,但他們卻是以卿位家族的附庸而存在。
無論是那些貴族仍舊直接對地方進行控製,還是效忠的第一順位是卿大夫,講實話就是對晉國存在比較大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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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君周無力改變很多貴族第一效忠對象是自己臣子的事實,哪怕晉國內部也是那種情況,多了從鄭國投奔的貴族隻是讓事情被擺上台麵。
“我麵臨的麻煩太多,不能第一步就對上最困難的麻煩。”晉君周有這種認知,一邊聽著幾位卿大夫進行交流,一邊思考道“直接對上卿大夫的下場會很難料。應該一邊拉攏願意靠攏的卿大夫,再致力於培養中等家族。”
擺在晉君周麵前的麻煩不止是沒有實權的難題,他已經確認樓令想要讓晉國取代周王室,不得不說是對一國之君難以抗拒的誘惑。
有哪位諸侯能夠抵禦成為天下共主的誘惑嗎?絕對沒有。
限製諸侯敢不敢付出行動的前提是實力!
晉國現在是天下霸主,再進一步就是取代周王室。
隨著楚國元氣大傷,不再有國家可以正麵對抗晉國,給予晉國取代周王室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這樣一來,限製成了晉國內部能不能對取代周王室產生共識。
每一個國家都是由眾多的家族來組成,以時代背景就是那些家族具備很強的實力。
在晉國這一邊,力量的構成顯得更為集中,隻要所有卿位家族形成共識,可以由卿位家族去壓製其餘的家族,遠沒有其他國家那麼一盤散沙。
晉國所麵臨的麻煩也是力量集中在幾個卿位家族。不止是一國之君會很難受,一旦卿位家族爆發衝突就會讓國家立刻大亂。
如果說晉國之君要慶幸什麼,大概隻剩下臣子不敢篡位了。
當前其他國家的國君其實也在麵臨各自的麻煩,其中包括很難集中足夠多的力量在對外擴張上麵。
所以說了,沒有絕對的好局麵,隻看當權者怎麼應對和引導罷了。
“我必須拖時間,一方麵支持樓氏之主啊!”晉君周已經根據當前的局勢,發現自己彆無選擇。
不是因為樓令主張取代周王室那麼簡單。
荀氏、範氏再加上一眾公族有實力跟郤氏、樓氏和站在他們這邊的家族抗衡嗎?簡單去計算實力,明顯前者沒有那個實力。
想要實施仲裁,有那個基礎實力自然是站在弱勢一方打壓強勢的一方。沒有具備該有的實力,隻會讓弱的一方被強的一方吃掉,致使局勢徹底失控。
“支持樓氏,還能改變郤氏一家獨大的格局。一旦樓氏的實力比郤氏強大,難道郤氏會接受?”晉君周知道這樣會有隱患,隻是樓氏相比郤氏的威脅要小很多。
晉國發生過“曲沃代翼”事件,向一眾公族證明公室可以被取代。
因為有那個證明,晉景公認為必須向公族揮刀,一點都不帶遲疑。
郤氏是不再以公族的身份自居,很多人恐怕不會那麼看。
太過於強大的郤氏,他們不止可以左右晉國的整體行動,實際上對晉君周的威脅很大。
在這一點上,晉國和楚國的國君麵臨著相同的威脅。
因為楚國的公族一旦實力太過強大,一樣會對一國之君的寶座發起衝刺,試圖給國家換一個公室。
上一個試圖挑戰楚君地位的家族是若敖氏,幾代楚君付出不小的努力才讓若敖氏自行分裂,後麵又將分裂後最強的鬥氏摁得瀕死。
“在分配這一次的戰利品上麵,我必須極力獲得分配權!”晉君周有了這個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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