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從掌院公房出來,魏廣德就在尋思著怎麼寫這份奏疏。
彆看魏廣德沒有授職,可作為進士他也是有上奏權利的,隻是有沒有人在乎而已。
實際上在大明朝,舉人都是可以上書朝廷的,隻是舉人的上書十有八九沒人在意。
坐在公房裡,魏廣德沒有第一時間開始寫奏疏,而是在考慮該怎麼寫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整理一下思路。
剛才要離開的時候,尹台告訴了魏廣德另一件大事,也是之前魏廣德就聽聞到的,那就是剿倭總督胡宗憲奏請江南田地每畝加征一分三厘的軍餉用於江南剿倭,另外還準許他便宜行事。
魏廣德一開始沒搞明白便宜行事是什麼意思,還是尹台看他確實不知道,才明白他和嚴家關係看樣子不算近,這才出言提點。
加征田地賦稅一分三厘隻能湊到一部分軍餉,而且還需要等到夏稅秋糧才能拿到,遠水不解近渴。
胡宗憲在奏疏裡提出“提編法”,其實是針對太祖朱元章定下的稅製進行加派。
明朝建立後,朱元章把事兒管的太寬了,直接把天下各府縣每年的賦役完全定死,並且詔告不再加稅。
胡宗憲說的提編,自然就是突破朱元章定下的府縣賦役,要加派各府縣稅收和徭役保障軍需,特彆是徭役這部分,直接折銀直達軍前。
尹台也是好意,擔心他還搞不清楚朝廷裡的狀況,到時候聽到風聲又想到自己在會試裡寫的策論,到時候又擔驚受怕的。
魏廣德當初寫的策論,尹台自然是看過的,不過很是籠統並不具體,根本沒說怎麼籌餉,隻圈了在江南為倭患處加征賦稅用於剿倭。
胡宗憲的奏疏自然不會這麼湖塗,把加征的賦稅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田地加稅,加派賦役折銀。
魏廣德感覺這個提編貌似和自己的想法有相似之處,但自己想的是收來往商人的稅,可沒去想加地方的賦役,老百姓遭受倭災,還要被加稅,這不是逼死人嗎?
和自己關係不大,魏廣德不打算扯進這件事裡,還是隻管自己這攤子事兒好了。
不過,從尹台口中他也才知道,胡宗憲剿倭外帶施行了嚴厲的禁海政策,讓沿海以前不少走私商人都無法出貨,這也是夷人雲集市舶司的主要原因,他們以前的拿貨渠道完全斷絕了。
這也就難怪工部那邊這麼積極爭取改稻種桑政策,確實是金銀的誘惑很大。
雖然沒有名言,但是魏廣德也聽出尹台話裡的意思,現在江南剿倭的三位大員分彆是兵部左侍郎兼右僉都禦史巡撫浙江、剿倭總督胡宗憲,工部左侍郎兼巡海禦史趙文華和福建巡撫阮鶚,這三個人都是嚴嵩的手下。
魏廣德心裡清楚,尹台或許是猜出他想做什麼,所以把事兒給他說透了,裡麵的水很深,最好不要插手進去,弄不好就把嚴家得罪了。
很顯然,自己那位首輔老鄉基本上已經控製了浙江福建兩地官場,嚴厲剿倭的同時又準備用市舶司出口絲綢等貨物賺銀子,一部分解送朝廷解決財政問題,估計大頭就進了他們的腰包。
這個時候把自己之前想的那一套說詞搬出來,無疑就是在擋彆人的財路啊。
就是神思不屬之間,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魏廣德身前的那張紙上依舊空空,他是一個字都沒落下去。
想起尹台之前的吩咐,魏廣德隻好收拾了桌麵出了門,前往吳清的公房。
經過書吏的通報,魏廣德很容易的就進了吳侍讀的公房。
好吧,魏廣德進去看見的是吳清正在看雜書,至於尹台說的他負責校閱抄錄的《孝宗實錄》完全就看不到。
見禮後,吳清讓魏廣德在一邊椅子上坐下道“尹掌院和我說了,現在《孝宗實錄》還在檢討廳檢查抄錄,我已經派人過去說了,他們那邊做好一份就先送到你的公房去,你先檢查一遍,有什麼不懂的再來問我。”
“是。”
魏廣德急忙起身答應下來,總算是有點活兒乾了,雖然這活顯然短時間落不到自己頭上裡。
檢討廳那邊他去過,都是隻工作半天,下午都在喝茶聊天,要是等他們送來《孝宗實錄》,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
也是朝廷根本沒有關心《孝宗實錄》和《武宗實錄》,畢竟嘉靖皇帝是怎麼會事兒大家都清楚的很,就算拖上幾年完不成怕都沒人過問。
回到自己公房的魏廣德坐到下值,都沒想好該不該寫那份奏疏,該怎麼寫那份奏疏。
是的,魏廣德不想得罪權貴,他還想做官享受生活。
下值出了翰林院,出門就被翰林院一幫編修、修撰看到喊住,“廣德,走,一塊吃飯去。”
好吧,魏廣德隻好跟著他們又去附近找了家酒樓吃起來。
這個時候在翰林院入職的官員大多進入官場時間短,很多都是孤身一人在京城,也沒有家的牽掛。
其實魏廣德和他們也是一樣的,就是孤家寡人,所以下值後湊到一塊吃飯聊天也成了日常的生活。
“德言這次回來,怕是會升官了吧。”
溫應祿開口說道,昨日陳瑾出京前往山東商河參與冊封康順王朱載塨,是莊王朱厚燆之子,也就是青州第一代衡王衡恭王朱右楎的孫子、憲宗朱見深之重孫。
此次出使封藩以廣寧伯劉允中為正使,翰林院修撰陳謹等為副使,其實也就是要升職的前兆了,畢竟不能平白無故的提拔,總得做出點貢獻來。
“升學士還是掛兼職?”
魏廣德好奇問道。
“這個誰知道,或許入太常寺,畢竟是狀元。”
有其他人接話道,科舉考試名詞的重要性在官場上是真的太重要了,就好像三十二年的一甲三人,要升職往往也是從狀元開始。
這次陳瑾跟著去冊封康順王,就是送功勞的事兒,回來升一級很正常。
“聽說了嗎?上月十三日,倭寇突破了江陰鎮江一線,突入鎮江、瓜洲、儀征搶掠,漕糧也被燒了幾萬石,估計很快京城糧價也要漲了,都擔心漕糧安全。”
這個時候,曹大章開口說道。
“倭寇鬨得越來越厲害了,前幾天說是有股倭寇從南直隸淮安府那邊上岸,還好被淮安衛發現及時,調集重兵驅逐。”
“倭寇這是對大運河動手了?”
連續兩個消息,一個是倭寇兵鋒已經到了鎮江,離南京已經不遠了,去年倭寇可是在南京城下大鬨過一場。
而淮安也差不多,大運河的必經之地,倭寇襲擾淮安,漕運自然也會中斷。
“哪兒來的消息?”
魏廣德好奇問道,他還沒融入官場,很是好奇曹大章他們的消息來源,平日裡看他們都是和自己一樣,按時來翰林院點卯入公房,他上哪兒知道的消息。
“昨晚和通政司的同年喝酒聽說的。”
曹大章說道
魏廣德在天要黑前出了崇文門回到九江會館,進來後看見勞堪、夏可範正坐在大堂喝茶。
魏廣德自然就走過去坐下,“二位這麼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