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太仆寺常盈庫已經是大明朝廷最後的準備金。
至於常盈庫裡到底有多少銀子,陳矩搖搖頭,他還真不知道。
或許,隻有太仆寺卿才清楚準確數字。
但是陳矩也悄悄告訴魏廣德,“彆看朝中百官都擔心朝廷因為沒錢而發不出歲賜,但實際上太仆寺常盈庫裡銀子多了去了。
戶部的老庫已經空了,沒有了,可是太仆寺還有個老庫沒動,那老庫嘉靖十三年時封的,現在太仆寺的馬銀都是堆放在新庫裡,這也是皇爺根本不擔心銀錢不足的原因。”
魏廣德聞言眨眨眼,有點明白了。
怪不得都輸朝廷沒錢了,可是嘉靖皇帝依舊我行我素朝戶部要銀子使,敢情人家早知道朝廷還有個小金庫在那兒。
“這銀子存在那裡就不花銷了?還有,知道這事兒的不多吧?”
魏廣德好奇問道。
“兵部、戶部肯定是知道,兵部還管著太仆寺,隻是沒法直接張口要銀子,張口也沒用,人家不會給,隻會按照年例每年撥給邊鎮十餘萬兩銀子用於購馬或是補充軍餉不足。
皇帝可以要,但是也很麻煩,內閣和兵部都會頂住,所以皇爺隻問戶部要銀子,戶部空了太仆寺的銀子自然就要借出來了。
隻是這是借銀子,後麵還要還的。
知道這個事兒的,六部九卿中應該也不多,傳開了還得了,各部都有積欠,小閣老都不敢說這個事兒,畢竟那些銀子都是朝廷截下來的軍費,也是朝廷為經後可能發生的戰事準備的軍費,可不敢胡亂開支出去。
前幾朝的皇爺也隻能小敲小打弄點出來,都不會拿太多,大頭還要存著,朝廷這邊緊就緊點,隻要能湊活過去就行。”
陳矩說著說著自覺失言,急忙提醒魏廣德道“我也是聽乾爹提了一嘴才知道,千萬彆說出去啊。”
想想也是,嚴世番多貪財的一個人,他會不知道太仆寺的銀庫?
答桉當然是否定的。
他的職位或許觸摸不到太仆寺的核心,但是他老爹嚴嵩不可能不知道,首輔大人啊。
但是太仆寺的銀子,說白了就是大明王朝從成化年間開始就存起來的戰爭儲備金,除了軍事支出外,還真沒有合理理由調用其中的存銀。
嚴世番也不行。
戶部在銀錢不足的情況下也會去太仆寺借用周轉,但是卻是要還的。
魏廣德識趣的急忙點頭,端起桌上酒杯和陳矩走了一個,又拿起酒壺滿上,放下酒壺的時候才咂咂嘴。
這會兒的魏廣德有點迷湖了,既然朝廷一直有太仆寺這個後備庫房,怎麼明末那會兒崇禎皇帝會連十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魏廣德咂嘴的動作落在陳矩眼裡就變了個味兒,他以為魏廣德是因為朝廷缺銀子有什麼想法了。
魏廣德寫策論出點子的名聲還是很大的,經過徽王的一彈,許多京官又把他寫策論的本事記起來了。
“你有給朝廷找銀子的點子?”
魏廣德不說,陳矩卻不會不問。
聽到這話,魏廣德急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之前就是擔心當官了,第一年歲賜還能不能拿到手裡,嘿嘿。”
他是有臨時籌措銀子的法子,那都是後世玩爛的招數,那時他是因為朝廷到這個時候真的就沒錢了,所以才想著是不是籌措點銀子把該發的錢拿了再說。
魏廣德算了賬,從離開九江到京城這一年來的支出,而他在朝廷所領的那點俸祿,妥妥的虧大發了。
彆人做官都要賺銀子,他做了半年官還在虧銀子。
現在知道朝廷其實是有準備金儲備的,隻是不能公開,知道這個事兒的都自覺的封嘴,魏廣德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
要真能隨便說出來,這會兒京城裡文武百官肯定都知道了,眼睛怕是就盯著太仆寺那裡了。
既然消息能一直瞞到現在,可見這事兒的重要性。
“外麵隻知道太仆寺有點小錢,具體多少沒人知道,都以為是幾千兩的小數,所以才沒人打主意,太仆寺自己也把消息瞞得緊,這麼多年曆經幾代都沒有傳開。”
陳矩感慨一聲,這是真不容易。
弘治朝那會兒還算好,朝廷收支大體能扛過去,雖然有赤字,可也不多。
正德朝虧空漲了很多,主要就是正德皇帝給邊軍的支出大增,打仗花出去的銀子,不過效果也是顯著的,光是在正德皇帝那些年,長城沿線就少有遭遇韃子侵襲。
“我們這位爺,一開始也是想勵精圖治,想要減少朝廷的虧空,可天不遂人願,年年各省鬨災,根本支應不過來,唉”
陳矩搖頭晃腦說了幾句,然後就是一聲歎息。
酒足飯飽,把陳矩送上馬車,魏廣德才踉踉蹌蹌回到自己馬車上。
馬鞭聲清脆響起,馬車緩緩前進,有點顛簸,可也阻擋不了魏廣德還在思考的問題,太仆寺準備了戰爭經費,可為什麼明朝最後還是因為財政崩潰了,直接因為缺少軍餉無法招募足夠的強軍被流民大軍和遼東的野豬皮給打敗了?
魏廣德哪裡知道,二十多年後登基的某位皇帝,在位期間從太仆寺中抽走了上千萬兩白銀用於皇子成婚和就藩支出,幾乎把這筆無數代皇帝默默積攢下來的家底給抽空了。
其在位期間,從太仆寺常盈庫中支出的銀兩總額高達2200萬兩,除約四百萬兩用於添購戰馬、軍餉和招募軍隊,本應由內廷承擔的皇帝對參戰將士的賞賜白銀百萬兩也是由太仆寺常盈庫中支出。
為此,他還專門下旨,萬兩以下賞賜由內廷支出,萬兩以上賞賜有常盈庫支出。
知道了太仆寺常盈庫的存在,魏廣德其實還不怎麼慌了,朝廷還是有錢的。
按陳矩的說法,大不了戶部去常盈庫借,明年稅銀收上來再還就是了。
可是,陸炳陸大都督那裡,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也沒見到他對李彬出手,也是怪事,也不知道在等待彈劾的時機還是在搜集證據。
此時,就在離他馬車不遠處的一個戒備森嚴的院子裡,陸炳坐在椅子上神情嚴肅的問道“證據可準備齊備,那些錢財的位置都確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