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能在官場上引發出大的動蕩,但是群情疑惑,外論洶洶之勢已然形成,何況他想要拔得頭籌一開始就算計到可能在職官員們會因為疑惑而不敢擅自出手。
一日後,郭希顏穿上官服前往通政司,遞交上他斟酌三日後才形成的奏疏。
他所上的奏疏,自然是以“安儲”之論為主。
他在奏疏中直言,皇上曾有“建帝立儲”的聖諭,道路相傳,皆以“立儲”相賀。
所謂“立儲”,即冊立皇太子,皇太子也稱“皇儲”、“儲君”、“國本”。
但是“立儲”難行,因此莫如提“安儲”,所謂“安儲”,就是保證裕王的安全。
為了保證裕王的安全,皇上與宰相、二王與宰相、皇子與皇子、皇帝與皇子之間必須相互信任,去掉懷疑。
他還對二王與宰相、二王之間、皇上與二王這些朝廷中最核心的人事關係和權力分配作了深入論述,提出皇上應分彆召見二王及嚴嵩,加以告諭;裕王留京,景王早日前往封地等具體建議。
郭希顏以虛攻實,表麵上是說唯恐宰相與皇子互相懷疑,而實際上等於說這是事實,而且已經嚴重到了威脅“國本”安全的程度。
他表麵上作出關心嚴嵩的姿態,而實際上給其加上了一條動搖“國本”的罪名,因此弄得嚴嵩難以招架。
郭希顏的奏疏落到羅龍文手裡,雖然他覺得此書上呈會讓嚴嵩很難辦,但是郭希顏是通過正規途徑上奏疏,通政使司已經備桉,他也沒辦法直接把它隱藏起來,隻好單獨拿著奏疏去了內閣。
到了嚴嵩值房,從書吏那裡知道嚴世番還沒到,他也隻好讓人通報一聲,之後才進入房中,將郭希顏的奏疏交到嚴嵩手裡。
這樣的東西,可不能通過他人之手,要是落到徐階那裡,指不定會怎麼票擬。
當然,徐階也可能不會票擬,而是遞到隔壁來。
不過,雖然徐階在人前人後始終保持著對嚴家的恭謹,但是嚴世番多次和羅龍文說起,都是要小心徐階小兒。
徐階,當初就被他老爹嚴嵩弄到地方上去了,沒想到轉了一圈他還能回到朝堂,更是在沒有合適人選的情況下,讓嚴嵩被迫選出他做為唯一人選成功入閣。
徐階是夏言的門人,這點無論到何時他都不敢輕易忘記,所以也時刻提防著,隻是徐階足夠狡猾,始終找不到要他命的把柄。
“恩相,這是原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郭希顏的奏疏,提立裕王為儲。”
羅龍文得了通報後邁步進了嚴嵩值房,把郭希顏的奏疏交到嚴嵩手裡,然後簡單把奏疏的內容說了下。
“郭希顏?他沒回江西?”
郭希顏怎麼說也是江西老鄉,去年吏部考核,郭希顏平日裡有點持才傲物,被眾多同僚不喜,所以嚴嵩也沒有選擇幫他。
原以為這位老鄉該回老家去了,沒想到居然還在京城。
“恩相你看看吧,前兩日的那些貼紙,說不好就是他找人貼的。”
羅龍文小聲分析道,他走通了嚴世番的關係,找他老爹說了話,得到了中書舍人的官職,之後更是被嚴世番派到通政使司,所以現在見到嚴嵩都是以恩相相稱。
嚴嵩聽了羅龍文的話,花白的眉頭就是一皺,隨即打開奏疏仔細看了起來。
不多時,郭希顏的奏疏他就看完了,聯想到各方的反應和他這份奏疏,嚴嵩可不相信這是郭希顏聽到消息後臨時起意所寫。
“沒想到希顏還有這種謀略,嗬嗬”
嚴嵩雖然是在笑,可是羅龍文還是從他狠厲的眼神裡看到了殺氣,這是真把嚴嵩氣到了。
自己不會當官,在官場中留不下來,居然把老夫恨上了,你要建言立儲是你的事兒,卻繞來繞去都是說王、相猜忌,還要保證裕王的安全,你這安的什麼心。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過和羅龍文一樣,嚴嵩也不能壓下這份奏疏,現在這奏疏的事兒怕是已經在六部和京城各大衙門裡傳開了。
隻是此時的嚴嵩稍微想的多了一點,隨即嚴嵩提筆票擬“下禮部首詳議。”
事關立儲之事,自然是禮部商議決定再報予內閣,所以嚴嵩的這道票擬可以說是中規中矩。
把奏疏放到等待送交司禮監的奏疏當中,又和羅龍文閒話幾句,羅龍文就知趣的退下。
奏疏到了司禮監,到了高忠手中,高忠看完奏疏和票擬不敢耽擱,急忙送到永壽宮嘉靖皇帝跟前。
看完郭希顏的奏疏和嚴嵩的票擬,嘉靖皇帝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嚴嵩票擬下禮部詳議,議什麼議,朕才是天子,立誰不立誰,都是朕說了算。
“寫上。”
嘉靖皇帝看了眼高忠,輕蔑的說道“汝等擬下部看,欲以何為,若用其言隻管郊廟告行,何如。”
高忠提筆在手,卻不敢輕易落下。
一邊的黃錦急忙躬身道“皇爺,這麼寫,閣老那”
“管他作甚,他們都可以決定誰是皇儲了,隻需要禮部商議就可以,何必報給朕,有了結果直接告宗廟,就這麼寫,一字不改。”
嘉靖皇帝怒道,說話的語氣也很是不善,“直接派人把奏疏批紅送到內閣,讓他們和禮部商議好,直接去宗廟,就說朕準了。”
當郭希顏的奏疏被送回內閣,嚴嵩當即大駭。
“爹,你湖塗,怎麼能叵測上意。”
此時嚴世番正在值房,看到批紅的奏疏,當時就急了。
他看出來了,老爹是以為這奏疏或許是有人授意郭希顏所上,所以才會這麼票擬。
嚴嵩此時也是懵的,現在看來,當時他還真是想多了,宮裡壓根不知道此事。
“我心亂如麻,該如何複上票擬,你來吧。”
嚴嵩這時候隻能選擇相信兒子,俗有“鬼才”之稱的嚴世番來定奪。
嚴世番看看奏疏,毫不猶豫提筆重新票擬“意可疑,當今禮部會三法司議為公論,所詘及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