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黃大人,我們敬你一杯。”
這會兒魏廣德和幾個都察院的年輕禦史一起站在一個五十多歲,身穿紅色官袍的老者身後敬酒。
這裡是都察院衙門附近的一座酒樓,此時正是中午,整個二樓被包了下來,雖然在座官員大多都是青袍,可他們卻是京官,甚至是天下所有官員都不願意得罪的一批人。
而此時他們彙聚在這裡,自然是為人擺酒慶賀。
“不敢當,都是同僚,大家一起滿飲此杯。”
那老者笑眯眯舉起酒杯起身,和魏廣德幾人碰杯,隨即一飲而儘。
“黃大人勞苦功高,四川苗叛反複無常,可唯有在大人巡撫四川任上,平複了就不再有反叛之事,這可是獨一份。”
魏廣德身後有禦史大聲奉承道。
“是啊,朝廷升大人為右僉都禦史,總攬湖貴川三省苗叛事宜,想來三省叛亂很快就會徹底平息,知人善任,內閣和吏部這次算是選對人了。”
“那還不是黃大人在任上殫精竭慮,任人唯賢的結果”
這個時候,魏廣德就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黃光升和那些人的交談,腦海裡卻是在回憶看到過的黃光升的個人簡曆和他謀劃的另一件事兒。
黃光升是嘉靖三十年晉四川布政司右布使,之後曆任左布政使,四川巡撫。
九年時間在四川,洞晰其民情利病,嘗重編全省瑤籍,調適劑量,吏無得以意高下;核秋糧,剩餘米,為勢豪詭匿者抵免丁糧物料之派,遂永著為挈令。
這些做法,讓整個四川的社會逐漸安定下來。
其實少數民族叛亂,不僅是一部分人不服王化,地方官員的壓榨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而黃光升在任上,就是著力解決這個矛盾,遂讓四川各民族逐漸安定下來。
他的這些做法,自然也被朝廷看在眼裡,於是在川九年考滿後,奉旨回京述職,他也因功晉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禦史,總督湖廣、四川、貴州三省軍務。
古代的少數民族的地區,一直都是由中央任命,屬於自治狀態,自元朝改唐“羈縻州”製度為土司製度,土司又稱土官,用來穩定邊陲。
到了明朝,朝廷試圖以恩威並濟、少數民族互相製衡的方法來穩定西南局勢,但大大小小的土司叛亂經常發生,西南動蕩終明一朝始終無法平定。
從洪武年間平定西南以來,西南少數民族聚居區就始終有戰亂發生,因此明朝西南地區的動蕩程度並不亞於北方邊境,經常存在大規模社會衝突,有時害尤甚之,說“五年一小反,十年一大反”並不誇張。
在明朝,總督這一官職的產生與西南地區不斷爆發的民族衝突息息相關。
說起來,湖貴川總督這一官職自然也是因為轄區內叛亂頻發而設立,第一任湖貴川總督是嘉靖二十七年設立,時任總督為張嶽。
總督設立的十二年中,已經頻繁更換五任總督,黃光升是朝廷認命的第六任,其目的自然是為了讓他用在四川的做法推廣到湖廣和貴州,平息當地少數民族叛亂。
實際上,黃光升這個右僉都禦史也就是掛職,不過既然在京城,他也是要到都察院認認門的。
這不,今天來都察院,自然就是同僚拉到酒樓為他慶賀從右副都禦使升為右僉都禦史。
黃光升現在可是從巡撫升為總督,將來肯定是掌部堂的大人物,禦史們雖然不怕這些高官,可也不願意輕易放棄這條人脈。
都察院權利雖大,可畢竟品級在那裡擺著,隻會有極少數人能夠在院裡高升,禦史最終的出路還是出任六部或者地方為官,說不得就到這位手下去了。
等敬酒眾人逐漸散去後,魏廣德左思右想才終於下定決心,趁著大家酒飲微醺他才上前和黃光升說話。
“黃大人,這次總督湖貴川,不知大人是打算怎麼平息三省叛亂,是推行在四川做的重編徭役嗎?”
魏廣德覺得,他之所以能在四川平息民族叛亂,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限製地方官員對少數民族村寨的盤剝。
以前一省是這麼做,現在三省自然也是會這麼做。
隻不過,這麼做的成本很高,而且極易得罪地方鄉紳和土司,因為盤剝庶民的不僅是朝廷認命的地方官員,更多的其實還是那些土司。
魏廣德個人覺得,黃光升那一套好是好,可就是推行難度很大,需要有強大武力為依仗震懾宵小。
黃光升微睜醉眼看了看魏廣德,笑著回答道“其實那些苗人大多並非我們眼中的蠻人,他們所求也不過是衣食,至於其中彆有用心之人,還是要武力鎮壓的。”
“恩威並施?”
“對,讓苗人沐浴朝廷恩德,武力震懾宵小,天下太平,嗬嗬”
黃光升笑嗬嗬答道。
“大人是福建泉州人?”
魏廣德也附和著笑道。
“是啊,泉州晉江潘湖臨漳人,魏大人也是?”
黃光升笑著反問一句。
“我是九江府彭澤人。”
魏廣德笑道,“不知大人可聽說過俞大猷。”
“你說誌輔,他也是晉江縣人,和我是老鄉,隻不過他是泉州衛的軍戶。”
聽到魏廣德提起俞大猷,黃光升醉眼微眯,心中盤算著魏廣德提起俞大猷做什麼。
說起來,黃光升是認識俞大猷的,俞大猷比黃光升大三歲,而俞大猷的書也不是白念的,當初在晉江縣也算名人,畢竟十幾歲就中了秀才的人。
晉江縣就那麼大,黃光升自然也就認識了俞大猷,隻不過後來俞大猷接替父職從軍,而他則是科舉登科,文武殊途,說起來也是好多年沒見到過了。
之前他自然也知道,俞大猷在浙江剿倭犯了事兒,不過現在在大同剛剛打了打勝仗,雖然朝廷的封賞差了點,可畢竟恢複了世襲武職,也算沒有對不起祖先。
黃光升不知道魏廣德為什麼提到俞大猷這裡,所以開始謹慎起來,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
“家父曾和俞將軍在浙江剿倭,對他很是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