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家聊天的興致很高,裕王低聲吩咐道。
就在李芳低頭答應轉身要離開的時候,裕王又把他叫住,“後院地窖裡搬幾壇好酒出來。”
裕王對王府中人那是絕對不吝嗇,經常設下晚宴邀請他們留下來一起。
裕王覺得,今天魏廣德提出的,開放市舶的提議很有意思,所以再次設宴招待,席間大家還有更多的時間暢談,他也可以多聽聽這些講官們的想法。
對於裕王的舉動,殷士譫、魏廣德等人倒是不以為意,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而且這會兒三人談興正濃,也不想離開。
隻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當裕王府宴席散場之後,三人在內侍的攙扶下上了各自的馬車、轎子之後。
魏廣德和殷士譫這會兒都有些醉醺醺的了,進入車轎以後很快就暈呼呼的睡著了,而張居正雖然也是有些酒意上頭,不過卻卻努力保持著一絲清醒。
魏廣德今天的提議,在一些方麵對他有很大的觸動。
以前,在思考解決國朝麵對的無數困難之時,他們大多都是從自身尋找抒困良方,而他現在尋找到的源頭之一就是對執行百年的賦役製度進行改革,特彆是那些實物賦稅。
其實,張居正在湖廣之時就已經注意到官倉裡收到的那些實物,都是按照抽分的方式收取的稅賦,但是卻長期閒置在官倉很難變現。
所以,他有了除糧食、絲帛等實物外,朝廷對其他實物賦役全部折現的念頭,隻有這樣才能有效利用朝廷能夠調用的資源。
改革賦役製度,那是為了減輕百姓負擔,實物賦役折色則是為了整合朝廷資源,讓朝廷有更多的財政收入可供使用,而不是被放在官倉裡白白浪費。
同時和高拱一樣,認為大力打擊貪官汙吏也能節省下大批銀錢,最起碼把這些被貪官貪墨的銀子摳回來,是為“節流”之法。
而今天魏廣德提出來的開放市舶的提議,貌似才是很有意義的“開源”之策,隻是需要廢除所謂的海禁這一祖製,朝廷和百姓都能因此受益。
正如在酒席上所說,南直隸、浙江、福建等地的船廠工人也會因此受益,這次參與福建造反的人群中,就有船民的聲影。
開放市舶,官府要雇人維修港口,修船造船也要人,貨物上下船也需要人,實在是可以增加太多安置流民之法了。
看來,明日要抽空去老師府上拜訪,看看老師對開放市舶是個什麼態度。
張居正心中的老師自然就是當朝次輔徐階,徐階籍貫是鬆江府華亭縣,也是沿海府縣之一,應該對海貿有所了解。
今日席間裕王側目傾聽的樣子他可是看在眼裡,由此他相信裕王已經把此事記在心頭。
雖然席間大家也都對在嘉靖朝就執行這一政策感覺有些悲觀,但是席上不是還坐在一位未來的皇帝嗎?
隻要他能夠接受這個建議,未來登基後進行嘗試,未嘗不能獲得成功。
因為,張居正搜腸刮肚都找不到,開發市舶會有什麼危害。
禁海,直接禁出大量的倭寇,讓明廷疲於防禦,既如此,不如開放一下試試,看是否還會有更多的倭寇到來。
要知道,隻要不是抱有偏見或者存在利益勾聯的人來說都能看到,在嘉靖皇帝禁海前沿海的倭寇是個什麼樣子,禁海後又是個什麼樣子。
孰強孰弱一目了然,經過今晚的討論,張居正已經意識到,或許,開海禁,才是解決倭患的唯一出路。
不知道魏廣德他們是沒有想到還是不敢說,但是張居正注意到了,魏廣德在說出開放市舶時,隻說可以削弱倭寇實力,卻沒有說到可以解除倭寇隱患。
張居正自然不知道,魏廣德為什麼會這麼用詞,但是魏廣德清楚的很。
所謂的倭寇其實就是海盜,他們或在海上搶劫過往船隻,有時也會登陸搶掠,這是一個可以消滅的職業嗎?
一樣米養百樣人,後世科技那麼發達,在世界各大繁忙的航線上依舊有海盜的身影在活躍,據說每年都有上百艘大小船隻被海盜搶劫,隻不過他們不敢輕易登陸作案而已,所以他們的存在逐漸不被人所知。
但是,存在就是存在。
其實,在魏廣德看來,隻要嘉靖朝的倭寇能夠減弱到前麵幾位皇帝在位時期,那基本上就可以忽略倭寇的存在了。
一年都鬨不出幾起搶掠大案,還沒有山匪強盜犯的案子多。
不過張居正不知道這些,他還在思考為什麼魏廣德要這樣說,而不那樣說。
不過,不管怎麼說,福建戰敗的消息還是在京城官場傳開,兵部的官老爺們隻能放棄休息,繼續留在衙門裡商量該采用什麼樣的策略。
雖然西苑並沒有緊急召見大司馬,可明日呢?
明日,嘉靖皇帝肯定是要詢問此事的,麵對造反這樣的大案,任何一位皇帝都不會掉以輕心。
所以,他們今晚是必須要拿出個章程來,不然就顯得兵部太不作為,兵部官員都是屍位素餐,弄不好還會被都察院的瘋狗逮著就是一頓撕咬。
在其他官員還在尋歡作樂或者掌燈夜讀的時候,他們卻是很苦逼的還在商議著國事。
隻是可惜,很快他們翻遍了周邊圖冊,居然找不到多少可以征召的大軍可以參與到此次剿賊之戰中。
福建已經敗了一次,絕對不能繼續敗下去,這會讓朝廷顏麵掃地。
增兵,可找不到地方調動人馬,怎麼辦?
繼續擴大範圍。
很快,整個南方的圖冊都翻出來了,他們尋找著任何一支可供調遣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