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陸炳的死,嘉靖皇帝心中是有些自責的。
要是知道嚴家還想動陸家,嚴嵩也不知道嘉靖皇帝會不會收拾他。
這兩年下來,他都幾乎快把這事兒給忘記了,沒想到今天再聽到,已經壞了他的大事。
不過事已至此,嚴嵩已經不再去想藍道行,而是在考慮徐階那邊可能接踵而至的反擊。
若是放在前些年,這事兒做了也就做了,徐階辦個屁都不敢放,見到麵還得好言好語巴結著,但是現在此消彼長下,嚴嵩猜測徐階不會咽下這口氣,肯定是要想辦法對付他,報一箭之仇。
兩家雖然是姻親,可實際上是怎麼回事,大家心裡其實都明白。
而嚴世番這會兒還在琢磨先前聽到的細節,他的人去看了,甚至藍道行的死亡就是他們準備再次去提審的時候發現的。
藍道行吊死在牢門口,嚴世番知道這肯定需要人配合,否則絕對辦不到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就那些裝神弄鬼的人,他們都愛財惜命,怎麼會說死就死呢?
驗屍。
午作。
在這一刻,嚴世番忽然好像發現了什麼,隻要讓午作去驗屍,不怕發現不了馬腳。
念及此,嚴世番急忙開口說道“父親,這藍道行死的蹊蹺,孩兒這就讓人過去,再看看。”
“你認為他是被人弄死再掛起來的?”
嚴嵩撇了眼兒子,“晚了。”
輕輕搖頭,道“事發的時候要是把屍首控製起來,興許還有用,現在不好說了。
彆忘記,就算藍道行真的是在詔獄裡被人害了,那也是錦衣衛的家事,他們自己會料理,根本不會讓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更不敢把事兒鬨大,到時候他們從上到下都要吃掛落。
這個時候敢把事兒挑開,那就是和全體錦衣衛過不去,即便陸炳死了,可他留下的一大攤子,勢力也不容小覷。”
確實,事發的時候要是出手,還可以說是調查,現在出手,那就是沒事找事,甚至會被錦衣衛內部打上“吃裡扒外”的標記。
這種事,錦衣衛裡有專門的衙門管理,那就是南鎮府司,是錦衣衛對內的衙門,也管理著錦衣衛承擔的宮禁職責。
“便宜他徐階了。”
嚴世番明白後點點頭。
“這些天告訴外麵都消停點,還不知道徐華亭會怎麼報複我們。”
嚴嵩澹漠的說道。
“那條老狗敢紮刺,看怎麼收拾他。”
嚴世番不屑的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一切小心為上。”
雖然嚴嵩心裡清楚,現在做這些已經遲了,可還是說了出來。
嚴世番這時候也想到嚴嵩說這話的原因,不覺歎口氣。
嚴家的一切,全在嘉靖皇帝一念之間。
而此時,徐階的大轎已經回到徐府。
下了轎子,徐階直接開口問道“雲卿到了沒有?”
“已經在府裡等候老爺了。”
管家急忙答道。
“請他來我書房。”
徐階點點頭,吩咐道。
從酒樓回到內閣,徐階就一直在想報複嚴家的手段。
隻是想了很久,他都沒有頭緒,直到看到書桉上堆起的奏疏,終於下定決心。
彈劾。
對於明朝的大臣來說,相互爭鬥最簡單的方式就是上疏彈劾。
嚴嵩是官場不倒翁,從嘉靖二十八年開始,彈劾嚴嵩及嚴世番的奏疏就沒斷過,換做旁人早就致仕還鄉了。
可是嚴嵩依舊在首輔位置上紋絲不動,這也充分顯示出嘉靖皇帝對他的信任。
反而,那些早年彈劾嚴嵩的人,不是被發配就是外放蠻荒,甚至如楊繼盛等直接被處以極刑,及此,朝中禦史也不敢輕易彈劾嚴家父子,即便彈劾也大多不痛不癢,根本不敢撓虎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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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對於徐階來說,要說當朝官員中,能看清楚局勢,揣摩得透皇帝心意的官員,除了嚴嵩就是他徐階了。
嘉靖皇帝對嚴嵩的不滿,徐階已經有所了解,現在他要再賭一把。
把下麵的人挑了一圈,鄒應龍的名字出現在徐階腦海中。
鄒應龍字雲卿,號蘭穀,陝西長安人,不過祖籍卻是江西寧州。
遂派人悄悄聯係了鄒應龍,讓他散衙後到府上,有事分說。
到了書房,徐階從書架上一個角落找出一份擱置已久的書稿,上麵已經積起一層灰塵。
徐階的書房,放置了不少緊要之物,所以平常都不準下人進來打掃。
即便安排人,也是他親自在場指揮,對於角落裡的東西自然就少有人注意到。
“閣老。”
不多時,鄒應龍進入書房裡,顯得有些忐忑。
對於徐階這樣的當朝大員相召,鄒應龍是既欣喜又無措。
欣喜,自然是能入內閣次輔的眼,想到將來飛黃騰達。
無措,則是對此次分說事項的擔憂。
他可不知道就在這短短一天裡發生的事兒,實際上到現在為止,外朝都沒有傳出藍道行被錦衣衛拿走的消息,更不知道人已經死在北鎮撫司裡。
“雲卿,在都察院怎麼樣?”
鄒應龍和魏廣德是同科,嘉靖三十五年進士,不過他名次不高,但是因為積極走動,最終並未被外放知縣,而是留在京城行人司任行人一職。
鄒應龍一開始也想的是走嚴嵩的門路,想要靠上去,可念及嚴嵩的風評,所以轉而選擇了徐階。
徐階這邊雖然態度曖昧,可也給力,不僅安排了行人司行人,還在去年把他轉到了都察院擔任禦史。
隻是屢次三番登門,僅寥寥數次能見到徐閣老,讓他不僅很是忐忑。
今日徐府派人相召,他很早就到了,就等著徐閣老示下。
機會,不容易等到,更不容輕易放棄。
他其實走進書房前一刻就打定主意,不管徐階要他做什麼,他都會儘心竭力完成徐閣老的囑托。
隨便聊了幾句後,徐階話題很快就轉到市井風傳的嚴世番賣官上。
而在這一刻起,鄒應龍也大致猜出了徐階想要他做的事兒。
風聞奏事,這是禦史的權利,隻不過這次的目標是嚴世番,不由得還是讓鄒應龍警惕起來。
小心應答,想要知道徐階的計劃,到底是拿他投石問路還是什麼。
鄒應龍不傻,在京城做了這麼久的官,嚴家的威勢自然知曉,無數人上疏彈劾後的結果,他都一清二楚。
不知不覺,徐階的話題放大,開始述說楊繼盛、沉煉等人過往事跡。
到此,鄒應龍也敏銳的察覺,這次徐階想要的彈劾,怕是不簡單。
在鄒應龍告辭離開的時候,徐階把手上一份手稿交到他手上,和顏悅色道“看看吧,看看前輩是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