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是徐階夢寐以求的,有李春芳支持,這些證據也就不是證據了,更何況還有張永明說的那檔子事兒,也是好查的很。
百官就算對王汝正交上來的東西有懷疑,可杭州的事兒卻可以查實,沒有證據,可人證足夠也可以坐實。
當即,三人就出了內閣,帶著奏疏和那箱子書信前往西苑。
杭州那檔子事兒,魏廣德早就忘記了,否則或許也會在此事上做文章。
要知道,彆人沒有物證,可錦衣衛檔桉裡有啊。
當初汪直的口供,可是被交給錦衣衛,自然是有留檔的。
嘉靖皇帝隻要看到錦衣衛中的留檔,就會確信此事不假。
不管是為了什麼目的,偽造旨意都是死罪,這是觸及皇帝底限的一件事,因為這會動搖皇權,任何人坐在皇帝寶座上都不會安穩。
不過到目前為止,整個朝廷,即便是都察院裡的禦史,還對此事一無所知,卻已經捅破天了。
魏廣德還在校錄館中勤勤懇懇的校對《永樂大典》,完全不知道徐階籌劃的大事要成了。
此時的永壽宮裡,嘉靖皇帝已經接見了三人,兩位閣老和都察院左都禦史,這樣的陣勢很顯然是出了大事的預兆。
果然,在看完王汝正的奏疏和那封信件後,嘉靖皇帝到此時還是將信將疑的態度。
剛在滿朝尋找可以匹敵徐階的官員,沒想到其中一位就被人彈劾,舉報出這麼大的罪行。
嘉靖皇帝此時雖然麵色潮紅,顯示出他的憤怒,但實際上他也在思考,此事來的蹊蹺。
“陛下,據張禦史所言,當初胡宗憲所說汪直投降,其實就是被他偽造赦免詔書而引來的。”
這時候,徐階又適時開口說道。
“赦免詔書?”
嘉靖皇帝啞然,這東西自己怎麼完全不記得。
“陛下,當初朝廷在商議如何處置匪首汪直時,朝廷中確實曾經有人提議赦免汪直,以讓倭寇聞風而降,朝廷不戰即可免除倭患。”
徐階沒有點出是那些人提出這條意見,可他知道,嘉靖皇帝應該還記得。
不出他所料,聽到這話嘉靖皇帝的臉色就是一變,看向張永明問道“此事,都察院可有證據。”
張永明這個時候隻能站出來,將他所知道的情況詳細向嘉靖皇帝作出說明。
一時間,嘉靖皇帝的臉色就是陰晴不定。
如果說手裡的旨意是被人誣陷,那出現在杭州的赦免詔書那就是徹徹底底的假傳聖旨,自己從來就沒有說要發赦免詔書給汪直過。
雖然,那時候嚴嵩確實在他耳邊提過此事,也說了許多好話,認為赦免利大於弊,可最終他還是沒有答應。
“黃錦,速傳旨錦衣衛,查杭州文檔,看是否有提及此事。”
大臣們的話,需要先判斷真偽,可錦衣衛記錄的情報卻不需要。
嘉靖皇帝不認為朝臣的手可以伸進錦衣衛,可以篡改錦衣衛的留檔記錄。
杭州發生這麼大的事兒,杭州的錦衣衛百戶所不可能無動於衷,應該是會上報的。
黃錦答應一聲,急忙出了大殿,揮手招來一個太監,向他吩咐幾句,隨即那太監就一路飛跑出了永壽宮。
很快,當宮裡的旨意傳到北鎮撫司,朱希孝就帶著人急急忙忙趕到存放文檔的地方,把所有杭州發來的文書都翻出來,特彆是嘉靖三十七年前後的文書,更是一份份過目。
“大人,這個請你看看吧。”
很快,幾份文書就被翻出,到了朱希孝手中。
朱希孝看過這幾份文書,其中既有汪直當初被秘審的口供,還有之後關於杭州出現的傳言的上報。
仔細核對文書和記錄,確認無誤後,朱希孝就知道事兒大了。
彆的不說,就當初參與的錦衣衛,京城裡就能找到。
“馬上讓劉守有去西苑外等候。”
朱希孝對身邊之人下了一道命令,隨後自己拿著這些找到的文書直接出了北鎮撫司,直接趕向西苑,嘉靖皇帝還在永壽宮等著他的彙報,耽誤不得。
當朱希孝把找到的文書送到嘉靖皇帝手中時,嘉靖皇帝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
他知道,胡宗憲膽子已經大到敢偽造旨意,那這份“自擬詔書”似乎也變得不用那麼小心謹慎了。
都是一步步壯大的膽子,慣出來的。
“大膽至此。”
嘉靖皇帝怒道,“著錦衣衛立即逮捕進京詰問。”
“遵旨。”
朱希孝當即接旨道,隨即就和黃錦一起出了大殿。
黃錦離開,自然是讓人準備駕貼,而朱希孝一開始還派人找來劉守有,就是作為人證,可沒想到嘉靖皇帝都沒有見人,直接就信了此事。
不過,其實在他走進永壽宮,看到一旁的徐階、李春芳等人時,心中其實就有了猜測,胡宗憲膽大包天,這偽造旨意的事兒怕不止一件。
黃錦在宮裡吩咐人出具駕貼,而朱希孝已經命令錦衣緹騎集合,待駕貼到手立即出京趕往徽州府績溪縣拿人。
當大隊錦衣緹騎衝出京城城門後,消息用極快的速度傳遍了京城官場。
嘉靖皇帝命令錦衣衛去南直隸抓胡宗憲,許多人聽到這個消息時還很疑惑。
要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再繼續清理嚴黨了,實際上該清理的都清理了。
胡宗憲,他們當然知道是嚴黨骨乾成員,可嘉靖皇帝要保,自然也沒人會繼續拿他說事。
可誰會想到,在這個時候,忽然皇帝下旨抓人,看架勢事兒還不小。
而此時錦衣衛南鎮撫司裡,錦衣衛南城千戶胡鬆奇走進大堂,隻不過迎接他的是周圍狠厲的眼神。
胡鬆奇是胡宗憲之子,當初因剿倭有功被封了錦衣衛千戶。
當初在胡家風雨飄搖之時,嘉靖皇帝念及舊情並未發落胡家,隻是把胡宗憲罷官,回鄉閒住,其子依舊在錦衣衛中任職。
今日他忽然被從千戶所叫到南鎮撫司,雖然奇怪可也不敢耽擱。
此時大堂上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鎮撫,而是平常不常見的都督,指揮使朱希孝。
在胡鬆奇正要叩拜時,耳中就聽到朱希孝的聲音。
“來人,把胡鬆奇綁了,暫押大牢等候發落。”
“大人,胡某何罪?”
胡鬆奇被嚇住了,他是錦衣衛中人,知道南鎮撫司的大牢,實際上比臭名昭著的北鎮撫司詔獄還可怕,這裡根本就沒有王法,隻有錦衣衛家規。
不過朱希孝顯然沒有心情給他解釋,隨意揮揮手,就有校尉一擁而上將他拿下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