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馬車前行,在搖晃的車廂裡,魏廣德注意到對麵坐著的陳洪眼睛裡充滿血絲,顯然昨夜是沒有睡好。
馬車正座上是裕王,他和陳洪可不敢和裕王並肩而坐,隻能是在前麵車廂地上相對而坐。
魏廣德在打量陳洪,陳洪也在觀察魏廣德,一時間大眼對小眼,然後兩人臉上浮起尷尬的神色。
魏廣德和陳洪隻是見過麵,沒打過交道。
實際上,大臣們都不想搭理陳洪,因為他管著東廠,誰願意和特務頭子寒暄。
不過當下的環境,他不說話又不行。
“陳公公,陛下在西苑召殿下,我是不是在外麵等著。”
魏廣德先是明知故問道。
陳洪抬眼看了看魏廣德,這才轉向裕王說道“殿下,皇爺已經回了乾清宮,這是要在乾清宮召見殿下,所以”
那意思,裕王和魏廣德明白,雖然魏廣德上了馬車,可皇宮大內,無旨他還不能進去,隻能是在宮門外下車。
倒是後麵車上的李芳、馮保不用,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宮裡人。
隨後,魏廣德就不斷試探嘉靖皇帝病情和宮裡現在的情況,而陳洪這個時候也是知無不言。
他知道,這是向裕王表達直接善意,這些話雖然是魏廣德問出口,可也是裕王最想知道的。
馬車到了皇城外,自然被巡邏侍衛發現攔了下來,雖然馬車上有司禮監的標誌,依舊還是被攔了下來。
陳洪掀開車簾鑽了出去,亮出隨身攜帶的皇帝金劍。
有司禮監秉筆太監在場,又有皇帝金劍,侍衛們自然不敢攔下他們。
陳洪隻是在車外亮出東西後,攔道的侍衛就分開一條道路,等陳洪鑽回馬車上後,馬上就動了起來,繼續緩緩駛進了皇城。
隻不過,之前隨侍在馬車前後的二十餘名王府侍衛留了下來。
到了皇城,殿下的安危就是有禁軍負責,不再歸他們管。
從東安門進入,之後又接連過了兩道宮門,每次都要陳洪親自下車亮出金劍,皇城侍衛才會放行,一直到馬車行到宮門外的時候,這次陳洪下車前回頭看了眼魏廣德。
等陳洪下車後,魏廣德對裕王低聲道“殿下,我應該要在這裡下車。”
剛才掀開車簾的那一瞬,魏廣德已經看到馬車到了什麼地方。
這裡他雖然沒來過,可也聽陳矩提到過,他們應該是走景運門繞到了三大殿的後麵,再往裡走就是真正的皇宮,那道朱牆後麵就是皇帝的寢宮乾清宮。
果然,片刻功夫車簾就被從外麵掀開,陳洪的頭露了出來。
“殿下,請下車。”
“好。”
裕王當即起身,魏廣德讓到旁邊讓裕王先下,他跟在裕王之後下了馬車。
馬車旁已經放了一張小凳,裕王踩著小凳下車後,就看見已經有內侍搬著另一張馬凳擺到後麵馬車旁,李芳率先下車,然後攙扶著朱翊鈞也下了馬車。
小家夥這會兒還迷糊,不住張頭四顧,因為他發現周圍的環境都非常陌生。
還好,身前身後是李芳和馮保,都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這才沒有慌亂,心裡更多的還是好奇這裡是哪裡?
在這裡,沒有看到有皇城侍衛守衛,不過卻有許多身強力壯的內侍。
魏廣德倒是明白,這些人怕就是所謂的內操,負責宮裡安全的授甲操練的太監。
等李芳和馮保帶著朱翊鈞和裕王會和後,陳洪拱手道“殿下,小哥兒,請先在此等待片刻,我這就進去通稟皇爺。”
“勞累了。”
裕王對他說道。
等陳洪走向宮門後,裕王這才低聲對魏廣德問道“進去後該做什麼,孤現在有些六神無主。”
雖然是馬上要見到父皇,可這麼多年了,裕王和嘉靖皇帝一次麵都沒有見過,雖然相互都心有所係,但實際上就是陌生人。
甚至,兩人如果走在街上,恐怕都未必認識。
“表達出你對陛下的眷戀就好了,畢竟你是皇子,骨肉相連心脈相通,雖然陛下一直不願見你,但那也是事出有因。”
魏廣德和嘉靖皇帝接觸也不多,但是從陳矩那裡得來的消息,他還是知道,嘉靖皇帝對兒子還是很在乎的,特彆是現在裕王是他唯一的骨血了。
在嘉靖皇帝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或許想要得到的就是他一直未曾得到的父子之情,畢竟做了四十五年的孤家寡人。
“小哥兒。”
對裕王說完話後,魏廣德就到了朱翊鈞跟前蹲下,對他說道“一會兒你要去見的是你皇爺爺,知道皇爺爺是誰嗎?那是父王的父親。”
“魏師傅,可我沒見過他啊,為什麼以前不帶我過來。”
朱翊鈞還小,並沒有正式開始學習,可是裕王已經讓他拜了魏廣德和張居正做老師,所以現在朱翊鈞看到魏廣德並不陌生,而且這位師傅可比張師傅好,時不時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
魏廣德聽說過張居正最後的結局,許多人都說是他對小皇帝過於苛刻,所以到他身上,自然不會犯張居正那樣的錯誤。
有錯肯定要教導,可平時嘛,放縱點也不是壞事,隻要心性好,明辨是非就好了。
當然,皇帝不需要明辨是非,而是要學會取舍,不過這不是現在的小孩子該學的。
“看看這裡,周圍那麼多人守衛,這裡可比王府要森嚴百倍,而且你皇爺爺平時也很忙的,沒時間看你。”
魏廣德笑著對朱翊鈞解釋,“一會兒進去看到你皇爺爺,不要驚慌,要知道他是天底下除了你父王外,會對你最好的人,用你平時在你父王麵前撒嬌那一套就好了。”
裕王畢竟也是死了倆兒子的人,雖然很重視朱翊鈞的教育,早早的就替他找好師傅,可平日裡對朱翊鈞也是很驕縱的,甚至有時候魏廣德都要在背後對他說叨幾句。
還好,朱翊鈞的撒嬌對象隻能是針對裕王,對他母親卻是全然無效。
慈父嚴母,這是裕王府內關係的真實寫照。
當然,背後的推手就是魏廣德,由馮保傳的話過去。
許多民間野史流傳著李彩鳳在裕王府做侍女的時候和風流倜儻,前途無限的張居正有一段風流韻事,不過魏廣德可以拍著胸脯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王府後院,可不是他們這些屬官能隨意光顧的。
在他印象裡,他進後麵的次數不過一手,張居正有能耐見麵兩三次就把妹子撩了?
如果說二人之間真有什麼眉來眼去的機會,那肯定也是在萬曆朝初期,作為萬曆皇帝的老師給小皇帝上課的時候。
畢竟那時候皇帝還小,李太後應該會每日過去看顧,所以見麵次數多一些也正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