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廣德打算出門去內閣的時候,剛出後院大門,管家張吉就跟在他身側說道。
“流言?什麼流言?”
魏廣德有些奇怪,問道,不過他心裡也在納悶,有流言為何昨日不說,而選在這個時候講。
魏廣德邊說,腳步不停,繼續向府門走去。
“是關於譚總督的流言。”
張吉快步跟上,小聲說道。
“什麼?是關於譚綸的?”
魏廣德猛然間站定,張吉差點一頭就撞上去了。
轉身對著張吉問道“是什麼流言,你細細說說。”
“老爺,是關於年初譚總督上奏築墩台一事,京師四處傳言,說在邊境修築墩台不能阻止韃子入侵,是浪費朝廷錢財。
更說與其修築三千座墩台,還不如砍伐邊境的樹木做出牆籬封堵邊關進出馬道,讓虜騎無法順利來去,這樣做也不會浪費朝廷的錢財,邊鎮自己就可以做。”
魏廣德默默聽完張吉的話,隻是皺皺眉。
“還有人說,與其建造三千多座墩台,還不如就在通馬要道築台,建造那麼多其實是有人要貪墨朝廷的錢財”
“知道了。”
張吉說道這裡,魏廣德開口道,隨即轉身快步向府門而去。
雖然不知道這流言是怎麼來的,可顯然是衝著譚綸去的,是有人看上薊遼總督這個官職了?
魏廣德出了府門坐在轎子裡還在思考這個問題,是誰想要這個位置,想要把譚綸弄下去。
要知道,明朝政治鬥爭,往往就是先從流言開始起步。
現在京城各處放出流言,之後就是都察院禦史風聞奏事。
至於之後,當然後台硬的沒事兒,不怕禦史彈劾,可後台不太硬的,可能因此就讓朝廷重新考慮人選。
這一招往往到最後,你都未必知道是誰在背後下黑手,因為繼任者其實未必就是流言的製造者。
搞出這些事兒來,要麼是為了升官,要麼就是純粹的和某人有怨。
魏廣德不認為現今朝堂上還有人比譚綸更適合這個位置,畢竟要靠軍功起來是非常難的。
不過在大轎到達皇城外時,魏廣德依稀有了一個方向。
人未必在京城,很有可能是宣大或者其他地方的總督。
譚綸在京城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平日裡也沒聽說他和誰結怨。
純粹為了報複,有人就要用這種手段來搞他的幾率不大。
但是譚綸當初繼任薊遼總督時,卻有人提出過異議,想要調其他邊鎮總督進駐薊遼。
難道是張居正出手了?
或者是那位想要搞事兒?
但不管怎麼說,張居正應該都事先知道此事才對。
魏廣德心中雖然起疑,可畢竟這種事不好查,隻能幫譚綸把官麵上的東西處理乾淨,魏廣德還指望著將來讓譚綸接任兵部尚書職位,就如同當初楊博的晉升路線一般。
他都把薊遼總督之位視作晉升兵部尚書的跳板,想來張居正也是如此想的吧。
魏廣德隻是在心裡提醒自己要注意,謹防張居正的小動作。
進了內閣,魏廣德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去尋去支持,畢竟現在還處於初級階段,也就是四處散播流言,都察院都還沒動。
魏廣德進了自己值房,就開始思考此事。
還得讓都察院那邊注意下,看看張居正聯絡的是那些禦史出麵彈劾,到時候找機會把這些人弄走。
禦史官職不大,可真的惡心人。
有了這個想法,魏廣德也開始思考自己口袋裡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在王廷那邊有事兒時接替他的職位。
左都禦史這個官職,魏廣德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被彆人取得。
等內閣中書舍人把昨日後來送到的奏疏分發下來,草草看過目錄後,魏廣德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緊要的公務需要馬上處理,這才起身前往陳以勤值房。
把事兒簡單說了說,又問題陳以勤是否有安排都察院人選。
畢竟現在的王廷就是陳以勤當初安插進去的,所以魏廣德想要往裡麵伸手,事先還是需要和陳以勤打個招呼。
“你給譚綸去封信,讓他知道京師傳聞,該上奏就寫一份奏疏上來,看宮裡是什麼態度。”
對於京師流言的事兒,陳以勤思考片刻才給出意見,“眼看著陛下要召回高拱,有些事兒能預防在萌芽狀態才是最好的,儘量彆拖,快刀斬亂麻處理下去。”
陳以勤的意見倒是和魏廣德想到一塊去了,就算今日他不說此事,魏廣德也是打算給譚綸通氣,讓他知道這些事兒,在薊州那邊要多加防備。
魏廣德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至於都禦史,王廷之外,其實我在後來還安排了個後手,禮部侍郎趙貞吉,都是清流,必要的時候可以從禮部改遷都察院。”
聽到陳以勤已經有了人選,魏廣德心裡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也有一絲不甘,可也沒多說什麼,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動,依舊是點點頭。
離開陳以勤值房,魏廣德就回自己屋子處理起政務來,剛才的一些籌劃算是落空。
本來在魏廣德的計劃中,若是陳以勤沒有安排都察院的後手,那他就要考慮把在廣東按察使司勞堪調回京城,弄進都察院。
而原本魏廣德對勞堪的安排是讓他去福建布政使司,畢竟現在魏廣德唯一做成的事兒就是促使朝廷開海,而開海的福建自然是魏廣德需要重點布局的地方。
不安排信的過的人在那裡主政,魏廣德總感覺不踏實。
搖搖頭,魏廣德翻看今天第一份要處理的公務,北直隸、山西地方災傷奏留贓罰銀兩賑給的奏疏,這類救災的奏疏,當然是要批可的。
隻要不是向朝廷要錢要糧,內閣幾乎都不會拒絕。
因為這些留在地方上的銀子,實際上戶部已經無法管控,即便財政再緊張,也休想把這些銀子運回京城。
至於這些銀子現在到底在哪兒,魏廣德都懶得去想,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地方上要銷賬就銷唄,反正早就被人瓜分了。
中午的時候,處理完桌上的公文,魏廣德就寫了封書信派人送往薊鎮交給譚綸,他還在等昨日送進宮裡的大閱儀注的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