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抓徐階子侄,都在海瑞的權責之內,自己就可以下文行動,主要是看此案最終會不會牽扯到徐階身上。
如果海瑞認為徐階在侵占民田一案上也有過失,要追究其責任的話,那勢必要上奏朝廷,請皇帝定奪。
這就是入閣的好處,涉及刑罰可不是地方官能做主的,必須得到皇帝的授權,那怕是徐階這樣致仕官員。
第二日,魏廣德入閣辦公不久,就被李春芳召到值房說話。
魏廣德進來後,看到值房裡不僅有陳以勤、殷士譫和張居正,工部尚書朱衡、戶部尚書劉體乾及兩部侍郎徐綱、趙孔昭等人皆在屋裡。
打個招呼,魏廣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快就聽到李春芳開始說這次的目的。
“淮河自板閘至西湖嘴開浚乖成,而裡口等處複塞,總督漕運侍郎趙孔昭以工費不給請議處錢糧,陛下命我等商議,拿出辦法來,今日把人都召集來這裡,就是要大家說說,怎麼辦才好。”
李春芳開口說道,說完話就看向趙孔昭,“趙侍郎把工部的修建意見說說,大家議議吧。”
“好。”
趙孔昭起身,向李春芳拱拱手,這才環視眾人說道“板閘至西湖嘴開浚,裡口等處複塞,新河道距離黃河更加靠近,若是不及早處理,恐引發因此黃水奪淮入海之事,到時必定堵塞運河河道,要恢複起來就難了。
所以工部在研究後商議的結果,就是在清江一帶黃河五十裡宜築堰,以防河溢,淮河高家澗一帶七十餘裡宜築堰,以防淮漲
不過這幾處工程規模不小,單靠工部的價銀是不夠的,需要請戶部支應。”
總督漕運侍郎趙孔昭開口把情況簡單說明了下,讓屋裡所有人都知道了今日之事。
工部要在黃河和淮河之間築堤壩,防止兩邊的水合在一起衝進大運河河道。
其實京杭大運河自建成啟用以後,最頭痛的就是黃河河水灌入運河,黃沙淤泥阻塞河道,清理起來非常費時費力。
其實黃淮一代水域河道縱橫,本是非常方便泄洪的。
但就因為大運河由此經過,導致很多河道被大運河所用,所以朝廷一直都在想儘辦法希望黃河水故道入海,而不去侵襲淮河水域。
這次工部商議的結果依舊是築底護河,保證運河的暢通。
工部的工價銀不足,無力支撐這麼龐大的工程,所以要戶部撥款。
找戶部要銀子,自然就要上奏請示,得到皇帝的準許,戶部才會給銀子,而且給多少銀子,怎麼給還得細談。
這就是內閣的用處之一,聯絡六部議事。
如果但是工部找戶部,戶部不想給銀子就會儘力拖遝,結果就是正事被拖延耽誤。
魏廣德雖然心向工部,不過這會兒並沒有表現出來,自是和朱衡對視一眼,就由得兩部的侍郎議論此事。
劉體乾也和朱衡差不多,都沒有開口參與,現在是侍郎們說話的時候,隻有說到最後他們才會下場。
魏廣德雖然沒有關注此時,可也在想那邊的情況,因為他記起之前看到過的數個奏疏,由泗州城官府送來,請求朝廷撥款防水。
至於為什麼防水,還不是因為明祖陵在此地。
弘治八年,黃河全線泛濫,洶湧的黃河水裹挾著大量泥沙衝擊沿海地區。
為防止水患,朝廷先後啟用白昂、劉大夏等人治水,築太行堤等大型工程預防水患。
但實際上的結果就是,這裡堵住了,那裡又決口,再堵後其他地方又會決口,到現在依舊是這麼個局麵,黃河水患不僅沒有根除還有越演越烈之勢。
而且這些工程作用下,黃河水道不斷墊高,相鄰河道也受影響,洪澤湖、淮河和大運河也不斷抬高,導致出現“地上懸河”。
這樣的結果,不僅沒有起到預防水患的作用,反而不斷加大水患的危害。
而泗州城及附近的明祖陵就位於洪澤湖邊,也是不斷受到侵蝕。
魏廣德不知道的是,百年後為了保護運河,保障漕運的安全,在再一次提高水位後,直接導致泗州城和明祖陵被淹沒在洪澤湖中數百年,不過那時候已經是康熙朝。
做為新朝皇帝,當然不會去在意明祖陵這種地方。
其實到了後世,對於洪水的辦法也是不多,大多都是守堤為主,哪裡有險情就堵哪裡,防止潰堤。
甚至為了保住一些重點城市和區域,有計劃的在江河附近尋找泄洪區,為了保住堤壩由人工打開一缺口,向規定的地區引流洪水,減少對水域周邊的危害。
不過到了後世,黃河除了中上遊還能看到水,下遊那涓涓細流就算了,貌似很多年沒有聽說黃河發大水了。
所以,這會兒魏廣德搜遍記憶,也找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解決現時黃河的水患。
怪這時候北方的水太多了嗎?
當然不能,明末就是因為北方常年乾旱引發了大規模民亂,最終直接導致王朝崩潰。
議論許久,李春芳終於不耐讓大家先休息,一會兒接著議事。
魏廣德和朱衡走到一起,問起上次和他說過的,啟用潘季馴治水的事兒。
“部裡已經派人下公文聯係潘大人了,不過還沒有收到回信。”
朱衡答道,“這種事,不能直接上奏請旨,事前得經過他同意,不然下旨潘大人又不願意接旨,就有些不好看了。”
治水的差事責任重大,一般的官員躲都躲不及。
這和一般工部的工程可不一樣,就現在水患的頻率,三四年內就會見分曉,若是冒冒失失接下差事,等最後辦砸了,說不得就要被追究責任。
“今日議的是趙侍郎提出來的主意,建那些堤壩?”
魏廣德低聲問道。
朱衡點點頭。
於是,魏廣德就把先前自己想到的後世對黃河稱為“地上懸河”的事兒告訴了朱衡,目的自然是提醒他這樣持續下去的危害。
“這些工部其實也知道,可是也沒辦法,看著河道不斷抬高,不接著築新堤又能如何?難道讓河水泛濫嗎?”
朱衡很無奈的答道。
“好吧,河道抬高沒辦法,可洪澤湖是不是也會抬高水位?”
魏廣德忽然問道,“若是幾十年後,湖水會到什麼位置,那邊上可是有泗州城,有明祖陵,工部築壩的時候必須考慮好位置。”
魏廣德提醒道,怕的就是哪天決口把祖陵淹了,朱衡擔不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