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成了他管轄的差事兒,自然就要開始清理整頓。
先不管其他,那十餘座倉場的缺額,海瑞讓官吏把文書全部找出來,然後以糧儲衙門行文的方式直接發往各地,催繳糧食。
地方上積欠糧食都是有賬的,核對後自然可以得出被私自倒賣的糧食差額。
有了回函,他這邊就可以直接上報都察院和戶部,繼續向各地官府催繳。
不管結果如何,最終這些事兒都會浮出水麵,讓朝廷知曉。
自己這個總督糧儲也不算瀆職,至少做到應儘之責。
“大人,六座糧倉的欠糧文書已經統計完畢,倒是對的上賬,你看”
師爺把統計好的文書送到海瑞手裡,等待他的指示。
“以衙門的名義,向這些府縣衙門發文,讓他們儘快核實回複。”
海瑞心中早就有計較,此事最後不管是他們補運欠糧還是什麼,他都必須把此事向京城上奏,讓朝廷知道地方上這些貓膩。
雖然他不會直接揭開蓋子,但是以朝廷諸公的睿智,明白其中問題想來不難。
若是朝廷要杜絕此事,他也能夠為此出力,其實隻要巡查禦史每次都能夠認真核查,這樣的事兒早就公開,也不會鬨到現在這樣,數額巨大,幾乎已經占了近半倉儲。
這還真是一部分倉場,就少了近一半的糧食,其餘還沒有去看過的倉場,想來也好不到那裡去。
若是不儘快彙報,朝廷需要從南京運糧,自己可就有失職的風險,雖然他剛剛赴任。
經過上次華亭徐家的案子,海瑞明白做事不能優柔寡斷,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所以,現在手裡已經握著倉場這些欠糧文書,隻等各地官府回函,他就馬上上奏此事。
與此同時,南京一處僻靜的酒館裡,十數名衣著華貴的男子聚集一堂。
看似不過是平常的酒席,可他們舉手投足間無不顯示出一種官老爺的氣質,顯然這些人都是南京城裡的官老爺。
“李大人,那海瑞把文書都拿走說要統計數額,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是啊,他是奉旨督糧官,他要檢查我們隻能配合,差額也得有個交代不是。”
一些人此時垂頭喪氣,而另一些人則在努力解釋著當時的情況。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的難處,都說縣官不如現管,你們栽在他手裡,也不冤。”
被稱為李大人的官員此時也有些抓耳撓腮,舉止失措。
在座所有人都是知道海瑞脾性的,知道此人不好通融,否則也不至於被發配到南京做這勞什子的糧儲了。
應天巡撫這個官職,它不香嗎?
還不是得罪了徐閣老,在朝廷裡被人整了。
京城裡幾天一封彈劾奏疏,早就傳到南京城了。
對於這邊的老爺來說,本來以為去了個“禍害”,結果沒想到是發配到自己這裡。
“那些文書都有那些地方,你們把單子給我,我會和那邊聯係的,高低不會有差錯。”
李大人開口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就怕那邊報上來的數對不上就麻煩了。”
一個一臉方正的官員說道,不過他們做的事兒可未必就正大光明。
“這些事兒早前就商量好了,地方上欠一部分,咱們這裡挪用一部分,最後朝廷問起來大家都知道該怎麼做。
你們隻要做到守口如瓶即可,彆的都彆管,任他去查。
哼哼,都天南地北的,我倒要看看他怎麼查。”
李大人一臉不屑的說道,不管他此時內心怎麼想,至少在這裡他得把人穩住了,不能自亂陣腳。
“李大人,後天海瑞就要到我的倉場來核查了,你看”
有一人遲疑片刻,還是插話問道。
“該怎麼查就讓他怎麼查,不要遮遮掩掩的,這些事兒牽連甚廣,我都不怕你們還怕個什麼?
天塌了有高個的頂,我們就是奉命辦差,還能怎麼樣。
本官入仕的時候,倉場就已經是這樣了,他怎麼查?難道跑到地府去問罪,笑話”
“可是,要是那海瑞拿著那些文書報到朝廷去”
“朝廷我們有人,內閣裡都能說得上話,你們怕個什麼。”
說到這裡,那李大人已經端起桌前的酒杯向著眾人一舉說道“今兒叫你們來就是讓你們安心,此時上麵已經知道了,自然會處理妥當。
隻要你們那邊不出事兒,讓姓海的抓到你們的把柄就行了,其他都彆管,配合他核查就是了。
來,喝酒。”
一口飲儘杯中酒後,那李大人才笑道“若不是怕你們這麼多倉場大使出現在一起惹人注意,咱們哪裡回來這地方喝酒。”
“對對對秦淮河上千嬌坊聽聞最近來了個絕色,之前湯之誥湯公子砸了千兩銀子都沒搞定,聽說差點調府軍砸了那場子。”
“靈璧侯在南京也就那兒樣,要說在這裡,還得是魏國公和誠意伯,還有那懷遠侯常家,也是得靠邊站。”
那李大人滿臉不屑,仿佛根本不把靈璧侯、懷遠侯這些勳貴放在眼裡般。
實際上,真要和這些勳貴府上的嫡係遇到,一樣卑躬屈膝狗腿的不行。
雖然有些家族空有爵位,可關係還在這裡,老牌勳貴家族,大多沾親帶故。
就說那懷遠侯,其實就是鄭國公一脈的後人,祖上乃是和徐達齊名的常遇春,若不是因為朱標死得早,常家就坐實了大明的第一外戚。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之後的“藍玉案”更是重創了這個家族,直到明孝宗弘治五年才得以平反,給常家賞了個世襲南京錦衣衛指揮使的官職。
而到了明世宗嘉靖十一年,嘉靖皇帝追封部分功臣後代爵位,給了常遇春的後人一個懷遠侯的爵位,常家才重新有了勳貴家族的地位。
隻不過常家的人沒有臨淮侯李家會做事兒,很快就被皇帝淡忘,到是臨淮侯李庭竹獲得皇帝的青睞,連續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