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奏疏副本到了吏部,聽說他對下麵堂官說的卻是,我侵犯了他的職權,這些事兒應該是由他來上奏,所以直接讓吏部把我的奏疏棄之一旁,還要求吏部以後都不用管我的奏疏。”
“什麼?賊子安敢如此。”
魏廣德驚訝的張大了嘴,而殷士譫已經氣得起身,摩拳擦掌就要去找高拱理論。
看到殷士譫要離席,魏廣德一把把他抱住。
“正甫兄,冷靜,冷靜點。”
等把殷士譫按回座位後,魏廣德才皺眉說道“我在吏部也有人,可沒說此事。”
魏廣德的話讓殷士譫也回過神來,也是驚訝道“我也沒聽說這事兒,否則早就知道了。”
“吏部裡麵有一些變動,外麵人不知道。”
陳以勤這時候臉上沒有憤怒之色,隻是淡淡的說道。
魏廣德不說話了,最近一段時間裡,貌似真沒收到吏部那邊有消息傳來,看來自己原來收納的那些人,要麼已經投靠到高拱那頭,要麼就是被調整職位邊緣化了,不了解內情。
“你們想過沒有,高拱回來,還會繼續安穩的做一個內閣閣臣嗎?
你們難道也是,成為閣老就滿足了嗎?”
陳以勤這時候發問道。
“高拱想取代你做次輔,等李春芳退了就可以做首輔。”
魏廣德猜測道。
“隻要我在朝堂上,高拱就算攆走李首輔,首輔之位也落不到他頭上,他就會折騰,朝局就會有大波折,朝廷經不起折騰。”
陳以勤說道。
“你想回鄉養老,把次輔位讓出來,這樣他就隻會把李春芳當做對手?”
魏廣德試探著說道。
陳以勤這次點點頭,“你們在內閣的地位比他低,針對你們,或者說在內閣太過霸道,雖然會拉攏一些官員,但得到更多的還是嫉賢妒能的罵名,就如當初那般。
所以,隻要我把次輔讓出來,他就不會再對你們出手,而是把爭鬥的目標轉移到首輔那裡。
隻有鬥垮首輔,他才能取而代之。”
“原來如此。”
魏廣德點點頭,已經明白陳以勤的顧慮了。
他坐穩次輔位置,為了打擊他,高拱就會不斷對他,還有殷士譫和自己使出小動作,因為現在在內閣裡,三個人關係很是緊密。
單純隻是打擊陳以勤,勢必都會遭到殷士譫和魏廣德的聯手反擊。
所以他現在隻是耍小動作,其實就是讓陳以勤知道厲害,選擇知難而退。
若是他繼續堅持下來,為了前途,高拱很有可能會對殷士譫和魏廣德動手,先剪除陳以勤的臂膀。
至於先動誰,那就看誰的把柄落到他手裡。
“逸甫兄,我們若聯手反擊,是否有勝算?”
魏廣德沉默一陣後忽然開口問道。
他已經在心裡想了想,其實早前他就思考過這個問題,那就是他們三個一起,能不能和高拱扳手腕。
不過思考的結果非常不樂觀,隆慶皇帝那裡或許最後還是會聽高拱的話,雖然不至於對他們降罪。
所以在魏廣德心裡,三個人隻有綁一塊自保才是最好的狀態。
但是今天聽陳以勤分析,他明白了,高拱容不下陳以勤,所以不是他們三個人聯合對付他,而是高拱想什麼時候出手對付他們。
“你想借劉體乾之事觸怒陛下,然後上奏乞歸?”
魏廣德又問道。
陳以勤點點頭,“如此是最體麵的離開之法,與其被人擠走,還不如自己離開。”
說道這裡,陳以勤看看殷士譫,又看看魏廣德,才繼續說道“正甫進裕王府都稍晚,不知道他對陛下的影響之大。
陛下雖然不至於完全聽他的,可許多事兒,大抵是拗不過他的,隻要高拱不染指京營。”
三個人都沉默下來,在高拱回歸前,他們還設計想要把高拱的注意力轉移到報複徐階那裡,誰能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和徐階鬥,撤換海瑞就是明確的證據。
這一手用出,他們知道,這是高拱為了緩和與張居正之間的關係,因為此時高拱的打擊目標已經轉移到陳以勤這裡,他要先鞏固在內閣的地位。
至於徐階那裡,他高拱隻要還在內閣,想什麼時候出手報複都來得及,隻要趕在徐階斷氣以前出手,就能出了那口惡氣。
政治鬥爭的本質,其實還是對皇權的影響力,就好像玄幻小說裡說的高端戰力。
“明哲保身”
魏廣德不由得重複了先前陳以勤的話,若是真遭到高拱打擊,怕也隻有選擇退避才是正途。
現在有次輔陳以勤在內的三人小團體都覺得鬥不過高拱,等陳以勤離開後,難道剩下的兩個人就鬥得過他?
本來是想商議三個人聯名上奏保劉體乾,沒想到卻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魏廣德當然不會不顧一切和高拱鬥,完全沒有意義,做官是為了權勢,為了享受,可不是樹敵,讓自己寢食難安。
第二天,隆慶皇帝批複戶部尚書劉體乾致仕奏疏,奪官。
他很清楚的向朝堂百官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對忤逆他的臣子,他會用什麼手段進行懲罰。
劉體乾不是退休,而是被罷職,他不能享受驛道,也不能享受官員退休的福利,他隻是個因錯被罷免的官員。
同時,乾清宮派出太監到了內閣,丟還了陳以勤昨日的奏疏,並進行了申敕。
隆慶皇帝沒有叫陳以勤去乾清宮,而是派人來內閣處置。
毫無疑問,這對陳以勤打擊很大,完全沒有留絲毫情分的樣子,這讓魏廣德不得不懷疑隆慶皇帝似乎也有讓高拱坐上次輔之位的意思。
實際上,現在的高拱就算沒有次輔位,單單是閣臣加實授吏部尚書,在朝廷的影響力都大於首輔李春芳。
至於之後給事中光懋、禦史淩琯等上奏,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的奏疏,也都遭到乾清宮太監的當麵申敕。
魏廣德知道,這其實是隆慶皇帝在隱隱暗示,就是要陳以勤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