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召見所有閣臣,魏廣德自然不能慢慢當當不當回事,當即收起公文起身就走出值房。
路上,魏廣德就有些猜測,八成是因為高拱和霍翼的事兒,現在朝中也就是這事兒煩人,也不排除是關於戶部尚書的人選問題,畢竟已經拖了有些時日了。
不過昨日內閣也商量了一陣,還是沒有舉薦人選,於是魏廣德就建議在戶部提拔算了,也不用再考慮其他人選。
等內閣閣臣到齊,眾人隨著傳旨太監進到乾清宮後,所有人都感覺到氣氛很是嚴肅,魏廣德不由得看了眼前麵高拱的背影。
進入大殿後,果然看到隆慶皇帝一臉怒容高坐禦座之上。
待行禮完畢後,並沒有等來皇帝慣常那句“眾卿平身”的話,而是兜頭蓋臉怒喝道“兵部是怎麼回事?為何死罪也可以改為充軍?”
高拱的奏疏都是直接送到禦前,其他閣臣自然是不知道的,被隆慶皇帝沒頭沒腦的逼問,除了高拱外,都是一臉懵逼,不知什麼意思。
“陛下,霍尚書執政兵部以來,管理鬆懈,對於邊將的刑罰大多流於表麵,根本沒有起到震懾作用。
近年蒙虜雖然沒有攻破長城,但是邊境戰事雖小卻頻繁,我軍皆傷亡慘重,均是兵部無所作為的緣故。”
高拱這時候起身奏道。
看到是高拱在說霍翼,其他人都心中了然。
最近的情況大家心裡都清楚,所以並不奇怪高拱說霍翼的壞話,但是張居正卻有些坐不住了。
雖然不知道高拱告了霍翼什麼,可是從剛才皇帝的話大概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於是,張居正也是起身奏道“陛下,兵部對邊將的懲處,是兵部上下官員商議後定下來的,怎麼能對兵部的議處全部說成是尚書之責。
陛下若是對兵部處決不滿,也可發回,讓他們重新商議,請陛下息怒,萬不可氣壞身子。”
“哼,朕對你們放心,將國事交付於你手,那是朕信任你們。
可是石州之事,當初議決是處死有罪邊將,但最後怎麼及變成充軍?
難道兵部的人真收了罪臣家資,故而網開一麵?
朕也是瞎了眼,信了你們,對你們遞上來的奏疏都儘皆批紅。
你們如此待朕,讓朕如何信任於你們。”
隆慶皇帝不滿道。
到這個時候,所有閣臣自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因為石州那事兒,犯官最後都保住了小命。
這事兒兵部報上來後,因為是兵部的決議,所以內閣並沒有表示異議,而奏疏到了宮裡也被批紅,所有人都以為皇帝也默許了。
現在看來,或許當時沒太注意,或者當時有心要放人,但是現在因為其他原因,反正被皇帝翻出來舊賬,那就是要處理兵部的人。
魏廣德偷眼看了高拱,見他麵色如常,知道八成是這位的意思,讓皇帝改變了態度,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就在這時,隆慶皇帝眼睛盯上了魏廣德,不由喝問道“魏廣德。”
魏廣德聽到皇帝喊話,心裡不由一顫,隨即躬身答道“臣在。”
“當初對石州之戰,犯官的處置,朕交給你和兵部處理,當時朕怎麼說的,你知罪嗎?”
“臣知道錯了。”
隆慶皇帝話音落下,魏廣德沒有聲辯,沒意思,皇帝態度很明確,認錯不認罪,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那是怎麼回事?”
隆慶皇帝或許沒注意魏廣德的用詞,而是追問道。
“當初臣把意思傳達到了兵部,之後兵部決議報上來,臣也注意到有變,但畢竟是兵部商議的處罰,所以”
魏廣德這個時候當然把責任往兵部推,雖然是他默許下,兵部才做出的判罰決議,但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把責任戴到自己頭上。
“為了同僚的臉麵,就把朕的臉麵置於不顧了。”
隆慶皇帝當即憤怒喝道。
“臣不敢,臣有錯。”
魏廣德急忙跪倒。
“陛下,兵部商議的決議,應該也是根據將官錯誤大小和後果做出的”
張居正剛想插話進來為兵部辯解兩句,隻是馬上就被隆慶皇帝厲聲打斷。
“石州被屠,這責任難道很小嗎?”
聽到隆慶皇帝的話,張居正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給兵部開脫了。
一城百姓的性命,現在還牽扯到皇帝的臉麵,自然不是小事。
張居正明白,霍翼是保不住了,高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殺招了。
“傳旨,霍翼忝居兵部不職,令奪職閒住。”
或許因為對劉體乾勒令致仕,導致現在都沒有合適的戶部尚書人選出來,這次隆慶皇帝對霍翼算是網開一麵,並沒有直接讓他滾蛋,而隻是剝奪官職等待其他任命。
魏廣德沒想到,他以為張居正和霍翼應該可以和高拱鬥上幾個回合,但結果卻是一個回合就宣布下台。
輕輕吐出一口氣,高拱在隆慶皇帝眼中地位太高了,怪不得陳以勤不打算抵抗就要認輸投降。
“還有,傳旨,升戶部左侍郎張守直為戶部尚書。”
在被罵了一通後,在內閣閣臣請辭退出宮殿時,隆慶皇帝忽然叫住他們,又下達了一道旨意,直接任命了戶部尚書。
出了乾清宮,所有人都沉默著往回走。
不過除高拱外,其他人都下意識跟在李春芳身後,和高拱隔出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不仔細觀察,還真發現不了這點變化。
而高拱此時也是趾高氣昂,大踏步向內閣走去,或許還在為一道奏疏就讓一位當朝二品大員垮台就沾沾自喜吧。
回到內閣不久,魏廣德就被陳以勤的書吏請到他值房。
路上,魏廣德還遇到了一起被叫過去的殷士譫。
這次,殷士譫先小聲問道“今日之事怎麼看?”
“高拱氣勢太盛,我們還是避一避好。”
魏廣德也是低聲答道。
“逸甫叫我們去,怕就是說這事兒,這兩日他乞歸奏疏應該是要遞上去了。”
殷士譫輕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