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滿朝傾拱那會兒,我和逸甫等人都沒有為他發聲,其實就是因為徐階私下裡找過我們,認為他留在朝堂,以他對陛下的影響力,實在不是好事兒。”
“我這裡有一份文檔,是大同奏報馬市的,你看看吧。”
說著,譚綸從懷裡掏出一份奏疏抄本遞給魏廣德,嘴裡還說道“這是士南兄派人準備的,邸報上可沒有。”
魏廣德接過來一看,果然是記錄馬市的交易信息,應該是兵部抄錄來的。
大同得勝堡自五月二十八日至六月十四日官市,順義王俺答部馬千三百七十匹,價萬五百四十五兩,私市馬騾驢牛羊六千,撫賞費九百八十一兩。
新平堡七月初三至十四日官市,黃台吉擺腰兀慎部馬七百二十六匹,價四千二百五十三兩,私市馬騾牛羊三千,撫賞費五百六十一兩。
宣府張家口堡六月十三至二十六日官市,昆都力哈永邵卜大成部馬千九百九十三匹,價萬五千二百七十七兩,私市馬騾牛羊九千,撫賞費八百兩
“宣大好山西都有官市,薊鎮沒有組織?”
魏廣德好奇問道。
“馬市隻在宣大那邊,薊鎮沒有接到開馬市的旨意,自然不會去搞。
隻是各部進貢都是就近往邊堡送,邊鎮自然不敢不接。”
譚綸苦笑道。
“這互市也太頻繁了,僅僅三月就組織數場馬市,實在有違初衷。”
魏廣德還在仔細翻看後麵的信息,宣府大同之外,山西也被準許開邊市,期間山西水泉營等兩堡也曾開市。
“對了,差點忘記正事兒。”
忽然,譚綸一拍額頭,開口說道。
魏廣德不知道他是感覺到聊天氣氛沉悶故意轉移話題還是什麼,隻是好奇的看著譚綸,想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回來前士南告訴我一件事兒,說讓我回來順道帶給你消息,禮部尚書潘晟已經開始為皇太子出閣讀書做準備了,之前曾上奏請命所司預擇講讀官,及計處應用校儀仗典籍之類事務。”
譚綸接著就說道。
聽說涉及太子讀書的事兒,魏廣德自然上了心,馬上就追問道“陛下那裡可曾下旨,定下講官?”
皇子讀書不是小事兒,何況還是皇太子。
可以說隻要被皇帝選在太子身邊做老師,將來入閣也不是奢望。
遠的不說,就說最近的自然就是高拱、張居正、魏廣德一幫人,他們的出身就在身上打著清晰的烙印,“帝師”。
當初隆慶皇帝曾說讓魏廣德和張居正來教太子,可魏廣德心裡清楚,太子不可能隻有兩個老師。
四五個老師算是正常,七八個老師輪流上課也不要奇怪。
所以,關注皇帝都給朱翊鈞選定了哪些人做老師就很重要,要是人多了,位置站滿了,自己的小九九可就要失算了。
是的,他在內心裡其實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那就是隆慶皇帝沒幾年時間可活了,應該很快就是朱翊鈞登基稱帝。
好吧,九歲頑童如何能治理國家,還不就是一幫子大臣打理朝堂事務。
想想當初英宗皇帝初期的樣子,“三楊內閣”把持朝政,可以說現在內閣許多權利都托福於那個時代。
那也是文官集團最美好的時代,直到英宗親政和王振崛起,文官才再次遭到打壓。
想到這裡,魏廣德不由得想到英宗時期那些事兒,內心也不由得一顫。
是的,他想到的就是隆慶皇帝之後的朱翊鈞時期,是否又是英宗時期的翻版?
王振最後死在土木堡,他留在朝堂的親信則是被大臣打死,至於王振的家人有沒有怎樣,魏廣德不清楚,但是想來結局也不會多好。
而之後的首輔張居正生前據說風光無比,可是死後卻是被人清算,家人許多都是被餓死的。
想到這裡,魏廣德有些遲疑了,不知道自己出仕的話,結局又會是怎麼樣。
念頭隻是在瞬間,他耳中已經聽到譚綸的答話。
“陛下批可,但是讓內閣和禮部在在翰林院中選擇老師,但並未下旨意定下來,想來就算真要安排,也是明年的事兒。
不過據我所知,翰林院那邊之後就組織過兩次考試。
你在翰林院呆過,自然知道,以往也有這類考試,隻是多在歲末年初。”
譚綸笑道。
翰林院的考試,其實就是命題作文,庶吉士每月都有這類文章要做,提交給老師。
而有官身的,則每年也會有一兩次這樣的考試,要求作文交給掌院學士。
當然,文章好壞不會影響到做官,但是也會有評語,卻會影響升遷。
魏廣德一時也不好說什麼,實在是他也很難確定,在朱翊鈞手下做大臣到底是好是壞。
“另外還有一件事兒,士南兄也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所以讓我過來告訴你一聲。”
譚綸又說道。
“何事?”
魏廣德奇怪問道。
“漕河這些年多有事故,近兩年漕糧都未按時足額運抵,所以此前朝中爭議頗多。
一曰開膠萊運河,漕船自淮安出海過膠萊運河運抵天津,已繞過黃河故道。
可士南兄將此事和山東聯係,派人勘察地形後發現,膠萊運河開鑿難度太大,且有許多不確定性,所以最後朝議不開。”
譚綸開始給魏廣德講解此事,其實這就是殷士譫和高拱之間矛盾爆發的源頭,不過雖然高拱一心要開鑿新河道,但是在工部勘察人員返回說出困難後,高拱才死了這個心思。
雖然膠萊運河的議論被否,但是朱衡和山東巡撫梁夢龍書信來往時卻得到他另一個思路,那就是不開鑿膠萊運河,漕船自淮安繞過膠州直抵天津。
“梁巡撫所言,自淮安至膠州北,或天津至海倉各有商販往來,舟楫屢通中間,自膠州至海倉一帶亦有島人商賈出入,足可見海道可行。
大約每歲自五月以前,風順而柔,過此稍徑誠以風柔之時,出並海之道,汛期不爽,占候不失,即千艘萬櫓保無他患,可以接濟京儲。”
譚綸說道。
“此事當然可行。”
魏廣德聽到是朱衡和梁夢龍在考慮用海運而棄漕運,心裡自然是支持的。
當初他給隆慶皇帝寫過奏疏,不過最後都沒有下文。
其中關節,魏廣德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那就是影響太大了,皇帝也難以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