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時舉兄不會是想做第二個馬森,去贏得那些清流派的一片喝彩吧?”
高拱一句話就戳中了張守直的心窩子,一時間臉紅耳赤愣立在當場。
半晌,張守直才說道“元輔,我張守直不是貪圖虛名的人,你彆會意錯了我的意思。
這往宮裡撥銀子的事兒,若是沒有個正當名目來,叫天下士人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見張守直態度軟化,高拱這才心滿意足,於是答道“曆來新皇登基,朝廷都要撥銀為宮裡打造新的頭麵首飾,這有何為難的?”
“正是因此,我才不能答應這個事兒,當今陛下才多大?哪兒來的後宮嬪妃,又用什麼名義打造頭麵首飾?”
張守直已經恢複過來,據理力爭道。
“這”
到這個時候,高拱才忽然發覺,此事貌似確實有點問題,他忽略了朱翊鈞的年齡,才十歲稚童,哪兒來的後宮。
高拱低頭思索,回憶曆代皇帝登基後的記錄,貌似英宗皇帝和武宗皇帝登基時因為都未成年,所以並沒有後宮,所以好像都沒有開支這筆銀子。
想到這裡,高拱知道若不找個合適的理由,此事肯定會給人留下話柄。
他抬起右手慢慢摩挲著額頭,陷入沉思。
新皇沒有後宮,那做的頭麵首飾其實都是先帝嬪妃使用的,太子純孝
高拱畢竟閱曆豐富,隻是很短的時間裡就想到了個由頭,隻是程序上稍微變動一下,要新皇朱翊鈞表態才行。
有了這個想法,高拱心中大定,於是說道“新皇未成年,沒有後宮是事實。
可新皇純孝,他雖然沒有後宮,但先帝的嬪妃都在,他為先帝嬪妃定做頭麵首飾,滿足先帝未了心願,也是說得過去的。”
都是朝堂上的人物,其實彼此對許多事兒都心照不宣。
高拱主動安排戶部撥銀給內廷,打的什麼主意,張守直其實一清二楚。
但是見到高拱後,他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張守直也沒想到高拱會想到這麼個理由,沉思半晌後才點頭說道“若是陛下旨意,這筆銀子自然該撥。”
若是隆慶皇帝還在,由他下旨要銀子打造頭麵首飾,張守直就算不要頭上烏紗,也得效仿前任慷慨拒絕皇帝的無理要求。
二十萬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字。
當初隆慶皇帝要馬森撥出五十萬兩銀子供宮中花銷,馬森摘掉烏紗也沒答應。
最後,這筆銀子經過大臣們反複的議論,到後來隆慶皇帝也隻能把數字壓到十萬兩。
但是,若這個要求是新皇朱翊鈞所提,戶部還真沒法拒絕。
定製頭麵首飾賞賜後宮,乃是出於孝道,皇帝又是新登基,這道理講得過去。
無論如何,洪武皇帝創建大明基業,講求的就是孝治天下。
新皇朱翊鈞至孝,若是拒絕,怕是會被士人唾棄的就會是他張守直了。
“元輔的道理我懂,可是”
張守直猶豫道,但話開口卻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有何為難,但說無妨。”
高拱急性子,見不得人吞吞吐吐的,立時催問道。
“戶部沒銀子可以撥。”
張守直無奈,隻得道,“現在太倉有銀一百八十萬兩,可是馬上要押解的軍餉就有九十萬兩,還有工部那邊催銀二十萬兩,其他零零碎碎也不少,大概也有二十萬兩之數,剩下六十萬兩應付先皇葬禮都捉襟見肘,哪裡還有銀子給宮裡打造頭麵首飾。”
“工部那邊的必須足額給付,涉及先帝陵寢,馬虎不得。”
高拱是知道朝廷財政難題的,所以知道是沒銀子鬨的,自然就得想辦法把這些時日給應付過去。
沒有新錢來源,那就隻能把其他開支能拖先拖一段時間。
“其他的零碎開支,你看看,若不是必須的,都先扣下三個月再說。”
高拱繼續道,但是對剩下的大頭,也就是那筆九十萬兩銀子的軍餉,卻有些猶豫起來。
按說,這筆銀子不應該扣下,涉及軍國大事,高拱知道厲害。
若是一個處理不慎,可能就會釀成事故。
大明朝建立到現在,當兵的為了鬨餉,發生嘩變等事故的先例可是不少。
“時舉兄,戶部的難處我明白,但現在是大家和衷共濟,共渡難關的時候,朝廷的財政情況一年不如一年,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但眼下的政治局勢,比起財政情況,更是亂得一團糟。”
高拱點了張守直一句,他覺得這樣就夠了。
畢竟對付馮保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而是文官集團共同的利益。
“你還是儘快歸攏一下周邊的錢財,催一催,讓這些金銀儘快押解進京。
支出這一塊,能扣下一段時間的儘量扣下來,不能扣的就放行,此事你在行,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發生什麼事端才是。”
高拱繼續對張守直說道。
“行吧,我明日去工部問問,看工部能否墊支一部分銀子,若不是急於完成先帝陵寢,工部的銀子本應該是他們自己出的。”
張守直歎氣道,不過隨即又對高拱正色道“元輔大人,我這還有一句話要說,若是財政真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戶部也隻能向太仆寺常盈庫借支銀子,工部和太仆寺那邊,可能還需要內閣出張條子。
畢竟這天下錢賦進京也需要時日,中間若是出現周轉不便,除了常盈庫,我是想不到辦法周轉了。”
“可以,若是戶部真的周轉不開,知會一聲,兵部那邊我去說。”
高拱當即答道。
現在情況特殊,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沒其他辦法。
第二天,群臣再次入宮勸進,要太子朱翊鈞登基繼承大寶。
這已經是最近幾天來的第三次,勸進儀式算是完成,太子也按照程序抽泣中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就是禮部籌備接下來的登基大典,實際上此事早已開始籌劃,登基儀注都早已經準備妥當。
在百官散朝各自回衙門辦公的時候,禮部左侍郎呂調陽就帶尚書潘晟把登基儀注送到了內閣。
張居正把儀注送到高拱手裡,高拱也沒看,其實儀注都是參考之前大明皇帝登基的過程,除非有不可抗力,儀注內容就不會發生變化。
“儀注都是按之前的嗎?”
高拱隻是問了句。
“都是參考之前的程序,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