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通過氣象衛星可以跟蹤到這種氣象現象的活動,預測其活動軌跡,通知沿途海船規避。
但在大明朝,這樣的手段自然是沒有的,也隻能說是天意。
五千對應十二萬石,雖然不算少,可相比前些年的損失,貌似是可以接受的。
實際上,漕運看似安全,但每年因氣候原因或擱淺、或漏水而導致漕糧的損失,也不比這個數量小,漕軍失員也是很多。
同時還有因為運河河道窄淺,經常麵臨水源不足,進而影響運力,導致不能按照計劃完成運載量的問題。
海運,雖然有氣候原因,但其他方麵卻影響極小。
實際上這時候大明的海船,並不畏懼風雨,所以魏廣德在奏疏裡也多次提到“舟行海洋,不畏深而畏淺,不畏風而憂礁”。
福島覆船失糧在他眼裡自然不是大事兒,是可以接受的,也就沒有上心。
等張居正看完奏疏後,也是點點頭。
雖然不像去年,試運行時安全,但他大抵也能接受這樣的損失。
海上颶風,可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的,而且運輸的時間裡,這樣的海象本就極少,隻能說這就是一次意外而已。
不過張居正終究比魏廣德年長,仕途是多了那些年,所以見識還是比魏廣德多的多。
他深刻知道漕運利益集團力量的恐怖,彆看就損失七條船,可人家要是借題發揮,怕又是一場朝堂風波。
不過張居正這時候並沒有提醒魏廣德,左右不過就是國政的一場爭論。
好吧,在他看來,對不對,大家爭論一下未必是壞事兒。
當初大家支持海運,不過是因為擔心黃河屢治不利,今年貌似改元後,黃河就溫順起來,興許以後也會如此。
或者三、五年發一次大水,貌似也是朝廷可以接受的。
利用此事打擊下魏廣德的威望,貌似也不是壞事兒。
之前馮保的事兒,他雖然全力想要把自己摘出去,可朝野上下私底下議論中,依舊多把事件歸集到他身上,讓他威望損失極大。
現在清流官員中已經有傳言,說他和馮保是相互借機上位,他借馮保之手乾掉高拱,而馮保也利用他的幫助獲得成功。
當日散衙後,魏廣德回到府邸休息,是絲毫沒有覺察到一場針對海運的政治風暴正在醞釀。
當晚,淮安府一處私密大宅內,幾個商人打扮,卻渾身散發著官氣的人正在密議。
“天津那邊已經傳來消息,隻沉了七條船,其他的沒機會動手。”
“嗬嗬,應該是那些人怕自己有性命之憂,所以不敢動吧。”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都不能留。”
“這是自然,我會尋個由頭,把他們先調離,在動手。”
“大人,你看此事是否可以發難?”
其中一人忽然對中間端坐之人問道。
“如今支持海運的幾人已經高升,衙門裡沒多少人為此說好話了。”
那位“大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顧左右而言他,但是話裡意思還是很明顯的。
“還有,這次不管是否成功,這幾年你們都約束好手下,不要再鬨出幺蛾子。
這次的事兒,之前若是你們聽從我的話,也不至於讓京城打定主意改走海路。
為了限製海運漕糧的數量,我們可是花了不小的代價才說動上麵的人。”
“可是大人,為何不再接再厲,請那位和首輔大人再說說,直接取消海運漕糧。”
那人繼續詢問道。
“理由不充分,首輔也得考慮漕糧安全。
你說你們,為了那點利益,哪年不搞出一堆沉船上報,漕運損失慘重,都趕上海運了,還有黃河之故,你叫人怎麼為你說話。
內閣那邊不管我們下麵怎麼做,但是額定漕糧必須安全運抵京通,這是基本要求。
那位讓試行海運,未嘗沒有敲打的意思,你們還不收手,難道真要上斷頭台才知道後悔嗎?”
“其實不管是走運河還是走大海,船損都是不可避免的”
“那不行,船走大海,我們在沿途那些產業怎麼辦?上行下效,商人們也一股腦請求開海,要用海運替代北上漕運,我們在運河邊的產業可就廢了。”
“正是,隻要朝廷不撥銀子疏浚河道,不出幾年,運河就會荒廢,我們投的那些銀子可就打水漂了。”
“京城運作的銀子不能少,我在想,要不要組織河工乾一票,讓朝廷知道百萬河工的力量”
第二日,京師天氣晴朗,萬裡無雲,是個出遊的好天氣。
再過些日子,太陽可就毒辣了,人們也不敢隨意外出暴露在烈日之下。
內閣首輔值房裡,張居正身前站著個一身家仆打扮的人,而張居正此時就坐在首輔寶座上看著手裡的紙條。
“卲方躲回去了。”
“是的,老爺。
那卲方在知道高拱被驅逐後就躲了起來,秘密返回丹陽隱藏。”
那家仆急忙說道。
卲方,自然就是那位丹陽卲大俠,利用自己人脈,幫助高拱複職。
高拱被解職後,邵方也就成為張居正眼中的危險人物。
一個江湖人士,竟然能呼風喚雨,插手朝廷內閣首輔大臣的更替,隻是張居正絕對不能容忍的,威脅實在太大了。
去年成功驅逐高拱後,張居正就曾打算秘密處決卲方,但是派出去的人都撲了個空,讓人躲藏起來。
張居正雖然不能對高拱做什麼,但是對於像卲方這樣的小人物,還不是手拿把掐。
而且,官場上大多對他也是不滿。
高拱上位後,不僅為他了諸多便利,讓邵方自以為是,公然以在野的政治首領自居,家中甚至建有密室用於商談國家大事,囂張之極。
對於一個仰官員鼻息的小人物,一下子翻身騎到官員們頭上,大家對他的態度可想而知。
不過此人奸猾,幾次失手沒抓到人後,張居正就專門安排人尋找卲方線索,打算給予致命一擊,抓住他,殺死他,永絕後患。
是的,昨日他能運作高拱複位,殊不知將來會不會再來一次。
張居正不再多言,快速寫了一封書信,用印後封入信封,並用火漆封口這才交給家中下人。
“你帶這份信去見張佳胤,丹陽在他的治下,讓他密捕卲方,你要親眼看著處決他。”
張佳胤字肖甫,初號?山,後改號崛崍山人,四川重慶府人,嘉靖二十九年中進士,授知縣,隆慶五年以右僉都禦史巡撫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