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元代的“立倉綱運”製度,分司判官的職權主要是管理分司鹽倉為主,他們需要催征鹽課,安排船、夫運鹽入倉,稽查食鹽出納。
判官可不就是管著一地鹽場,進出皆由他負責。
鹽商鹽販要進鹽,若不把判官喂飽,人家有幾十個理由敷衍、拖延交付時間,就算你有鹽引也是如此。
即便你身後勢力再大,人家也有的是辦法解決。
所以,即便是朝廷權貴的人去鹽司要鹽,也得按照規矩來。
所以這鹽司雖隸屬戶部,但和漕司類似,都是各有統屬,正常情況下是外人無法乾涉的衙門。
當然,上官核查、監督還是要的,但是能做到鹽運使,自然在戶部,甚至朝中也是大有關係之人,實在是其中利益太大。
而且,古往今來,曆朝曆代的衙署裡,就數鹽運一道油水豐厚。
魏廣德當初剛到明朝,都有進鹽運的想法,隻是知道沒戲,才不敢奢望,隻是想著就近能進九江鈔關就好。
當然,好處也不是基層全拿走,都得按照規則上繳鹽運司,和正官一起分潤其中好處。
聽到徐爵的話,胡自皋心驚之餘,自然也明白對方的意思。
貌似,推自己回鹽運司做判官有點小題大做,看樣子自己再往上活動一下也非不可能。
心動了,當即打蛇隨棍上說道“徐大人,若能得大人垂青,得馮公公信任,下官一定把差事做好,讓大人,還有馮公公滿意。”
“哦,嗬嗬”
看胡自皋明白自己的意思,徐爵心裡也是大樂。
要是自己人能夠插手鹽運衙門的話,那好處肯定多多。
隻為了一個判官,胡自皋就願意拋出三萬五千兩出來,還有第一次來拜訪自己時上千兩銀子的禮物,可見這個官職,一年的油水該有多麼豐厚。
“好說好說,來日我回京城,一定在馮公公麵前為你說話,幫你爭取一下。”
徐爵含笑說道。
“不知徐大人幾時回京,下官還另備薄儀孝敬馮公公,還請徐大人一並帶回京城。”
胡自皋大頭已經出了,自然不會在最後時刻掉鏈子,當即又說道。
他打算回頭再去找找,拿出兩三千兩銀子購買珠寶玉器,分送馮保和徐爵二人。
好吧,這就是他口中的薄儀,已經是普通百姓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財了。
“我打算後日離開南京,返回京城。”
徐爵說道,又伸手拿起裝著佛珠的木盒笑道“有了胡大人進獻的禮物,想來太後娘娘一定會非常高興。
娘娘高興了,馮公公也會開心,你的事兒,放心就好。
隻是來日發達了,可彆往了徐某之功就是了。”
“不敢不敢,全勞徐大人美言。”
胡自皋急忙躬身道“既然大人後日返京,明晚下官在倚翠樓要一個雅間,為徐大人踐行。”
“哦,嗬嗬,好好好。”
徐爵聽到胡自皋又要安排宴席,當即欣然應允下來。
說起這倚翠樓,倒還真沒去過,但也聞名已久。
不是他不願去,而是這段時間每晚在這處宅子裡休息的時間屈指可數,都已經被拜訪結交的官員安排的滿滿當當。
這最後兩日的時間,還是他推掉其他邀約,就為了釣胡自皋這條大魚刻意留出來的。
幫胡自皋,在徐爵看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以自家公公和張首輔,魏次輔的關係,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從徐爵宅子離開後,胡自皋坐上自己的小轎就前往倚翠樓安排去了。
說起這倚翠樓,倒是不屬於南京十六樓之一,而是民間興建的樓閣。
南京為六朝故都,素有“北地胭脂,南朝金粉”之譽。
衣冠文物,甲於江南,白下青溪,桃葉團扇,冶豔名姝,不絕於史。
早在洪武初年,朱元璋就敕令建造輕煙、淡粉、梅妍、柳翠等十四樓以容納官妓,風流天下,盛極一時。
過了一二百年,到了隆慶年間,這秦淮河畔的鶯花事業,越發的蓬勃,即便是到了後世,世人還津津樂道秦淮八豔的故事。
“十裡秦淮燈火燦,亭台樓榭繞河堤。笙歌弄酒盈朱雀,古籍齊珍滿烏衣。“
這首詩就真實地反映了這一代當時的秀美風光和繁華市井。
從武定橋到利涉橋,再延伸到釣魚巷,迤邐以至水關臨河一帶,密簇簇兒地一家挨著一家,住著的莫不是豔驚江南的名妓。
這些名妓們的居所稱作河房,亦稱河樓。
鳳閣鸞樓都構築得極為精巧華麗,雕欄畫檻,絲幛綺窗,看上去宛如仙家境界。
還有那行走於河麵的樓船畫舫,每晚更是鶯鶯燕燕、笙歌曼舞,令人流連。
這一帶出名的河樓雖有不少,但其中最叫響的,莫過於停雲、箐荷、倚翠三家,皆因這三座樓的主人都是色藝雙佳、技壓群芳的當紅名妓。
公子王孫,豪門巨賈,到了南京,都想登門造訪,一親芳澤。
因此,想得到她們的眷顧,都得提前預約。
胡自皋有銀子,當初來到南京做官,自然對這江南佳麗地流連忘返、樂不思蜀,很是浪蕩了一陣。
做了一年多的恩客,今日胡自皋可不就直接見到倚翠樓當家主人柳湘蘭。
“胡大人,你說北京來的老爺,莫非就是東廠那位?”
柳湘蘭與胡自皋相對而坐,嬌聲問道。
名妓雖然自持甚高,可也不得不為黃白之物折腰,何況對麵還是進士老爺。
不管你名聲在士林中如何響亮,但真說起來,還是不如這有出身的官老爺,人家可是實打實通過科舉之人。
“柳大家知道就好,這位京城來的老爺姓徐,還請柳大家用心侍奉,本官感激不儘。”
胡自皋說道。
“知道胡大人來此,奴家還以為大人是來憐香惜玉的,不想卻是這般。”
柳湘蘭故作傷心道。
“湘蘭女史,你以為在下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從一進你的門兒,我就悵然若失。”
“那你為何要讓給彆人?”
“人家是遠道的客人,我總該有點君子之風?”
“好一個君子之風。”
柳湘蘭揶揄地一笑,“你一個六品官兒,說小也不算小了,拿著小女子去巴結北京來的大老爺,這也算是君子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