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後,楊爕知道自己開罪了李鬆,故送二百金藏於酒甕中,以送酒名義饋鬆,打算用錢讓李鬆揭過此事。
不過結果自然不是他想要的,李鬆還是選擇告發,楊爕遂得罪被革職,並下文由巡按禦史追查。
“子理兄,我說這個不是其他,隻是希望兵部做事不要那麼武斷。
此事是李成梁首提,是他在汪道昆當麵提出,可此事是否合適?”
魏廣德說道這裡,隻是皺眉看著譚綸,隨後才繼續說道“此議,最好由兵部行文遼東巡撫張學顏,由他定奪再奏。”
聽到魏廣德的提議,不止譚綸,張居正和呂調陽也都是微微頷首。
汪道昆畢竟隻是巡視遼東,對當地說不上熟悉。
遼東巡撫張學顏就不同了,他已經在遼東呆了兩年,應該對當地極為熟悉才是,特彆是對遼東兵力部署。
說白了,地頭蛇的意見,在這個時候才最中肯。
“寬甸,若隻是針對王杲部,還說得過去。”
魏廣德接著說道,“可我就怕引起女真其他部族不滿,特彆是建州棟鄂王兀堂部,此部曆來還算乖從,寬甸六堡的位置,其實部分土地也是該部的區域。”
李成梁主張的建寬甸六堡,本質上就是向北百餘裡建立六個據點,一是偵查建州女真動向,二就是在其南下是做為第一道堡壘予以遲滯,讓後方明軍能夠有時間進行調動。
可此六堡當麵就要麵對王杲部和王兀堂部兩個女真部族,可謂凶險至極。
實際上,正是因為寬甸六堡的建成,讓王杲部和王兀堂部感覺不安,特彆是一向順從的王兀堂部,終於在此後數年結束了和大明的合作關係,轉而進攻大明選擇開戰。
當然,或許即便明軍不在此建堡,數年後王兀堂部也會背叛大明,但畢竟就其發動叛亂的時間看,那時候王杲部已經遭到明軍雷霆一擊,幾近覆滅,王杲本人更是被擒獲,押至京城被淩遲處死後。
王兀堂在此時選擇背叛大明,確實非常古怪,他的實力可沒有王杲強大。
王杲都被大明擊敗,更何況是他。
魏廣德覺得在遼東的布局要做,但需要長久規劃。
他既然來到這裡,自然不會讓女真如後世般最後席卷天下,奪了漢人江山。
但發動犁庭掃穴,就需要契機,讓大明能從窘迫的財政中抽出錢糧支持一戰。
打仗,可不是內閣閣臣一拍腦殼就可以定下來的。
沒有充足的後勤準備,魏廣德才不會讓明軍送人頭,還掉了他魏閣老的威望。
“如此,我這就回兵部行文遼東。”
譚綸點頭,當即起身就要走。
“稍候片刻。”
魏廣德把譚綸叫住,此時他就摩挲著下巴開口說道“給張學顏的行文裡,讓他著重關注寬甸一帶地形,是否容易伏兵。”
“為何是伏兵而不是建堡?”
譚綸奇道。
“建堡,王杲部必起兵阻止,若能乘機將其大部殲滅,再派兵直搗黃龍,大事可成。
這樣做,遠比派兵勞師遠征攻打王杲部城池要好。
記得成化犁廷,雖強壯就戮,老稚儘俘,但明軍傷亡也是不小。
能引誘其從山裡出來,在寬甸一帶剿滅青壯部族,最後我軍傷亡也會小許多。”
魏廣德解釋道,隨即又說道“不管寬甸六堡是否修建,兵部定計時都要以此為謀劃,進行推演,我覺得以建堡為名,應該可以將其誘出。”
魏廣德說這話,其實就是赤裸裸要遼東明軍乾死王杲,實在是此人和大明之間仇怨太大。
開玩笑,殺死朝廷任命的遼東總兵,不殺就不能恢複朝廷在遼東的威望。
等譚綸離開時,魏廣德又叫住準備也離開的呂調陽說道“汪道昆這份奏疏,還給我另一個想法,那就是鹽運。”
“善貸,你打算改動鹽運?”
張居正狐疑道,他先是麵露疑惑之色,隨即才似乎明白了魏廣德的意思。
隻不過一陣糾結後,張居正還是遲疑道“此時若是恢複開中法,怕是適得其反。”
鹽法是大明財稅的重頭,每年朝廷三百萬兩銀子的稅收,大多來源於此。
若是魏廣德取消開中折色之法,恢複最早要求援邊糧草換取鹽引那一套,實邊怕是會淪為空談,朝廷也會因此破產。
實際上,從嘉靖朝開始,明廷就想要恢複原本的開中法,而是放棄葉淇變法。
隻不過麵對日益困窘的財政,所以在嚴嵩時期推行的鹽政,強調“正鹽開中於邊、餘鹽解銀於運司”的辦法。
也就是鹽引分正鹽和餘鹽,正鹽需要按照開中法繼續向邊鎮運送糧草,而餘鹽則直接交銀子到有司,獲得鹽引提鹽。
但就實際效果來看,當然是很不理想的。
邊城廢弛的情況並未因此而恢複,邊民、軍戶大量逃亡的現象依舊在延續,屯邊之策一旦被破壞,再想恢複就千難萬難。
這些,對於內閣三位閣臣來說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兒。
張居正曾經想過挽救鹽法,但也沒有想出好的解決辦法來。
“善貸,難道你對鹽法,有什麼好辦法?”
張居正試探著問道,而一邊的呂調陽也是滿臉欣喜的看著魏廣德。
鹽法,對大明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開中法已經很難恢複,當初都敗壞的不成樣子了。”
魏廣德隻是搖搖頭說道。
開中法時,因為鹽引值錢,所以皇親國戚、勳貴和邊鎮將官沒少從中獲利。
“以我之見,當初既然能設計出開中法,解決實邊問題,那當今局勢下,應該還是有辦法重新修改鹽法。
新鹽法既要兼顧開發邊鎮需要,還能解決朝廷財政難題。
隻是你我皆非出自鹽政,自然對此十分陌生,是否可以找尋熟悉鹽政之官員,由他們思考此事,設計一條,不說長久,至少能用幾十年的鹽法?
所謂定製,也不過是隻能滿足一時之需,天下風雲變幻,時移世易,哪有一成不變之法。”
魏廣德不由感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