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值房裡,首輔張居正和次輔魏廣德算是達成了秘密協議,他們會選擇反對王陽明入孔廟從祀這件事兒。
“叔大兄,你看,是否有必要讓朝廷下文,再次重申學規。”
想到心學門人組織的講學,魏廣德也有點頭大,不由開口說道。
是的,等些日子,事態發展起來,估計就該有大臣上奏此事了。
屆時,他們二人的態度必然會傳開,由此到來的就是心學門人的肆意攻訐。
雖然被人在背後罵兩句不會掉塊肉,但是總歸惡心人不是。
魏廣德此時提出重申學規,其實就是要阻止那些生員參與到心學講學之中去。
士林也是有階級的,沒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無疑就是士林的最底層。
不管他們什麼態度,官府對待他們就如同對待普通人一般,可以絲毫不顧及什麼。
而對於有功名的讀書人,也就是生員,則官府的態度就大相徑庭,最起碼不能當做普通人看待。
話語權的不同,也注定了民間對二者的區彆。
生員說的話,自然要超過那些沒有功名的讀書人。
所以,隻要能夠把生員從那些講學、集會中分離出來,心學門人組織的這類活動,在士林中的影響力就會大減。
這對於朝廷來說,肯定就更有利。
“讓禮部下文嗎?”
張居正聽到魏廣德的建議,低頭思索片刻,才開口說道“可以和禮部提一下。”
張居正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明顯底氣不足。
魏廣德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現在禮部尚書已經換成了萬士和,他和陸樹聲差不多,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實際上在明代,禮部尚書雖然有實權,但他們更多的還是和清流走在一起,比較厭惡朝堂上的烏煙瘴氣,那都是推選的品德高尚的人,至少不會趨炎附勢。
所以,不管是張居正還是魏廣德,在萬士和麵前其實說話都底氣不足。
因為他們是從內閣處理政務的角度考慮問題,一些小節根本不會考慮。
但是萬士和不會,他隻會盯著禮部這攤子事兒,所以也隻對禮部職責負責,對張居正、魏廣德的一些決策頗有微詞。
這次的事兒,明顯屬於禮部職權範圍,內閣提出來,還不知道萬士和會怎麼想。
特彆是強調生員不許言事、結社等事兒,雖然是明初定下的規矩,但現在其實早就已經被人無視了,沒多少人還在遵守,士子通過詩會、文會等集會活動宣揚自己的名聲,希望借此影響科舉結果已經成為常態。
魏廣德多少也是沾了光的,隻是此一時彼一時,已經成功通過科舉上岸的魏廣德,自然就不會再從生員的角度考慮問題。
“嗯,就說生員還是應該以科舉為重,少結社多看書才是正途。”
魏廣德接話道。
明朝禁止生員結社、言事,是有其合理性的。
一是生員本業是讀書問學,若貿然議政,便是“有戾規矩”。
二是生員大多年輕氣盛,學識有限,一旦聽聞時勢,便激情難抑,輕率言事,隻會適得其反。
三是較之賢士名流,生員人微言輕,其言論既難左右地方事務,更難影響國家大政。
四是生員乃國之未來,其行檢惟以養恬、養靜、守道、守身為第一要義,“我朝建立臥牌,諸人俱許言事,惟生員不許言事,蓋以養其廉恥,堅其德性,欲其異日有待而為,為國家效實用耳”。
當然,實際上是否讓生員言事,這麼做是否合法,更多還是取決於統治階層利益的角度。
大抵上,如果皇帝或者朝廷覺得有必要在朝野上下形成某種一致,就會默許鄉野議論,反之亦然。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
張居正這時候臉上展現出燦爛的笑容,說道,“對了,雲南那邊如何了?”
魏廣德聽到張居正的問題,輕輕搖頭道“雲南還沒有消息傳回,不過三省大軍已經在李成梁父子率領下,於月前秘密彙兵於永寧州。
此地距離雲南不過日路程,一旦雲南有變,大軍可立即進入雲南平亂。
另外,黔國公沐昌祚已經提了雲南兵馬,部署在順寧、永昌一帶,若是有事,也可保永昌府周全。
我現在最擔心的,其實還是乾崖、隴川、南甸幾個宣撫司,若是他們受到莽應龍影響,也是倒戈的話,永昌府未必能守得住。”
魏廣德提到的幾個宣撫司,是屬於雲南布政司管轄的幾個土司,這些年來雖然臣服大明,但這個時候,魏廣德可不敢拍著胸脯保證他們萬無一失。
畢竟,都特麼已經準備動刀動槍的了,而這些土司難免和域外土司聯係多一些,他們在這個時候是依舊保持歸順大明還是起彆的心思,還真說不好。
這也是沐昌祚沒有領兵直接部署在邊境的原因,邊境都是土司的地盤,大軍駐紮在那裡,並不十分安全。
反而駐在州府,把地方土司推到第一線,若莽應龍真的率兵來攻打,大明這邊反而好從容調派兵馬抵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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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出現這樣最壞的結果,戰火塗炭永昌府將不可避免。
永昌府做為雲南布政使司管轄範圍,當地漢族人也是不少,到時候多少也要受到影響。
“不是不讓沐昌祚領兵出戰嗎?怎麼兵部又會下令讓他集兵於順寧、永昌?”
張居正記得魏廣德才能拿出輿圖,細說兵部對此的布置,其中並未提到要啟用沐昌祚領兵作戰。
“雲南現在的樣子,沐國公就算再遲鈍,也會有所反應。”
魏廣德這時候搖頭苦笑道“朝中下發雲南的公文,件件指向緬甸,他要還發覺不到麻煩,他這個黔國公也就不用鎮守雲南了。
雖然沒有兵部行文,可他有天子劍,憑借沐王府在雲南多年積威,指揮兵馬布置在邊境附近,領兵將官誰又敢不聽從命令。
兵部收到黔國公奏報,也隻能補上公文而已,還真沒法因此治罪於他。”
見到張居正眉頭微皺,魏廣德繼續說道;‘兵部已經給黔國公下了命令,一旦有變,永昌府兵馬直奔騰衝,順寧府兵馬則直奔潞兩,此兩地正好鎖住蠻兵東進的通道。’
張居正聽到兵部已經有了計劃,雖然他不清楚魏廣德口中騰衝和潞兩的價值,但是也能知道,緬兵入境必然是要從這裡經過。
有黔國公沐昌祚率兵駐防在這裡,定然可以報雲南無憂,當下也就沒有顧慮。
“沒想到西南承平多年,卻暗藏如此危局,若不是善貸發現,險些釀成大患。”
張居正想到差點西南鬨出的打亂,難免心中暗自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