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貸,快來看看,這是山東急遞。”
魏廣德剛邁步走進張居正值房,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覺得眼前一花,張居正已經衝到他麵前,遞過來一份奏疏。
“山東,那裡發生什麼事兒了?”
看張居正慌忙火氣的樣子,魏廣德一邊伸手接過,一邊問道。
“黃河泥沙淤堵,已經影響運河航運,不少漕船因此擱淺。”
張居正直接就把奏疏的主要內容和魏廣德說了一遍,魏廣德立馬也嚇一跳。
大運河的航運,是真的關係重大,不僅影響著京城近百萬百姓的口糧,還有邊關數十萬將士的溫飽,哪能不關心。
於是,馬上低頭就翻看起手中的奏疏,都顧不得找地方坐下。
奏疏是濟寧河道總督衙門送來的,因為他們做的就是掌管河道的工作。
自從元代將隋唐大運河截彎取直,濟寧就逐漸成為了運河重鎮。
尤其是在明清時期,在濟寧出現了一座特殊的衙門——河道總督署,作為管理整條大運河的最高行政機構,它延續了500餘年的曆史。
如此重要的管理機構設在濟寧,與當地特殊的地勢密不可分。
濟寧位於京杭大運河會通河段的中樞地帶,這裡位於山東丘陵,是整條大運河海拔最高的地區,成為大運河一道繞不開的坎兒。
濟寧城北的南旺鎮海拔高度39米,比北部的臨清和南部的沛縣都高出30米,號稱運河的“水脊”。
在元代,因為通水困難,這段河道飽受“栓塞”之苦。
南來北往的船隻經過此地,稍有不慎就會擱淺,天旱的時候,更是“有河無水”。
明代初年,工部尚書宋禮采納了當地農民水利家白英的建議,采取了兩大方略,解決了這一難題。
這第一大方略就是“引汶濟運,借水行舟”。
戴村壩位於南旺樞紐北麵的大汶河上,這條河水量相對充沛,海拔也比南旺樞紐高。於是就在這裡修建大壩,攔蓄水流,然後再開挖一條小汶河,將大汶河的水分出一部分引向南旺樞紐。
所以戴村壩又被稱作運河的“心臟”,為大運河海拔最高的段落源源不斷地充沛的水源。
此外,宋禮與白英還采取了“挖諸泉、修水櫃”的第二大方略,把周邊的泉水引入小汶河,進一步補充了運河水源。
利用自然湖泊和窪地,在南旺樞紐四周建起了三個大調蓄池,也叫做“水櫃”,汛期蓄水,旱季則給大運河補水。
為了大運河的通暢,明代前中期可謂想了無數辦法,其中最主要就是為運河注水。
“淮安,運河、黃河、淮河三河交彙之地,若黃河發大水,黃河倒灌致使淮河、運河河道淤塞,漕運不暢,這個頑疾始終無法根治。
黃河啊”
魏廣德不由得放下奏疏,仰頭長歎一聲。
這些年,黃河、運河的問題,一直都是大明朝廷最緊著的事務,但是不管投入多少財力,總是會不斷複發。
伽運河,本質上就是想要繞開黃河,以保持運河航運的暢通。
但,黃河就在那裡,始終都是繞不開的。
也因為黃河,大運河始終年年受到其影響。
“叔大兄,若要保住漕糧,我們可以選擇放棄運河走海運。
可是,黃河水患,始終都是無解難題。”
魏廣德是沒辦法解決黃河問題,後世也不存在黃河河患,所以沒辦法可以借鑒。
但是運河可以用海路避開黃河,但黃河兩岸的百姓卻不能。
黃河河道淤堵,實際上就意味著未來某個時刻,黃河一旦發大水,就可能危及黃河兩岸田地,及生活在這裡的無數百姓。
這才是張居正、魏廣德最擔心的,至於運河堵塞,其實兩人倒並沒放在心上。
都已經有了備用手段,自然心裡是有底氣的。
今年,已經有漕船直接走長江水道入海,沿海岸線繞過山東直抵天津,把漕糧運到京城。
雖然有一定損失的,但還在可接受範圍內。
隻不過,海運終究是替補,不管是張居正還是魏廣德,都不會公開提出海運取代河運。
而黃河河患,卻一直都是事關朝廷穩定的重要因素。
“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這句歌謠起源於元朝末年,當時黃河頻繁泛濫,元朝政府組織民工疏浚黃河。
之後在疏浚過程中,民工們在黃河裡挖出了一個獨眼石人,這被視為不祥之兆,引發了民眾的不安和議論。
而最終的結局,就是元朝統治被推翻,明朝建立。
珠玉在前,由不得兩個內閣大佬不慎重對待。
“誰能治理黃河?”
魏廣德忽然突兀的說了句。
“誰?”
張居正下意識問道。
魏廣德和張居正相互對視,儘皆無言。
魏廣德又拿起奏疏,翻看工部的批注,不過很快就搖搖頭。
工部毫不奇怪建議疏浚。
這是所有黃河淤堵後萬試不爽的解決辦法,堵了就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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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魏廣德卻知道,今日疏通,明年複堵,結果就是不但的勞民傷財。
“這事兒,還得著落在工部。”
張居正看著魏廣德,說道。
麵對張居正的話,魏廣德無言以對。
工部就是管這個的,可不就得朱衡想到解決辦法才行。
“一會兒我去趟工部,和他們好好合計下,看誰還有本身解決黃河問題。”
魏廣德隻能接話道。
“記得世宗皇帝時,朱衡就曾治理過黃河,開通新運河,當時我記得也是存在泥沙淤堵,工部當時對於清淤有不同意見。
善貸,你還記得當時和朱尚書一起治水的是誰嗎?”
張居正陷入回憶,隨口問道。
魏廣德當然記得,否則他超群的記憶力可不就白給了。
隻是他沒有接話,這話怎麼接?
要真說下去,豈不是言下之意當初朱衡的意見有錯,事兒做的差了。
記得那時候,因為朱衡和潘季馴政見不同,兩人鬨得非常不愉快,官司都打到京城來了。
那個時候,魏廣德自然是堅定站在朱衡一邊的,誰叫他們是同鄉。
至於潘季馴,就是他。
魏廣德低頭思考,一開始隻是裝的,不想直視張居正的視線,不過後來還真就開始思考起來。
兩個人的意見,其實都不見得有多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