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湖州府烏程縣城裡,一座氣派的大宅內,已經年近六十的潘季馴潘惟良正坐在一間雅致的書房裡看書。
自從隆慶五年,他遭勘河給事中雒遵彈劾,被罷官賦閒在家後,他就一直閉門在家,沒事兒看看書,打發時間。
不過,畢竟治河治了十多年,到現在他還是放不下河工。
是的,嘉靖末年自從第一次接觸治水,他就隨著朱衡走邊了徐州黃河段,看到了兩岸百姓的疾苦。
作為一個有誌向的官員,他自然想在和工上為百姓做點實事。
潘季馴於明武宗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三日出身在烏程當地以詩禮傳家的望族“彙沮潘氏”。
其父潘夔頗有才名,其母閔氏是明武宗時刑部尚書閔珪的孫女。
潘季馴家中兄弟四人,他序齒第四。
潘季馴七歲能治春秋,能文章,“補博士弟子”。
明世宗嘉靖十二年,以“高才生”為廩生,嘉靖二十八年,中舉人,獲鄉試第一。
嘉靖二十九年,潘季馴登庚戊科三甲進士榜,同年底授九江推官。
上任後,因為能明察冤案,改革驛製,罷免繁重的工役,頗受當地百姓歡迎。
嘉靖三十三年,因為官有能名,升為江西道監察禦史。
不久後,因父親潘夔去世,而歸鄉守製,至嘉靖三十六年正月服喪期滿,起複為河南道監察禦史。
也完美錯過了和魏廣德在江西見麵的機會,說不得魏廣德在他麵前還得躬身聽從教誨。
同年,京師三大殿遭遇火災,潘季馴奉詔往南京搜尋大木修複宮殿,在不拆毀民居的前提下完成使命,使百姓安堵。
嘉靖三十八年,潘季馴巡按廣東,施行均平裡甲法,斥抑豪強,懲處貪吏,擊破海盜,深受百姓愛戴。
到他離任時,當地民眾遮道挽留,並在郡學為他塑像祭祀。
嘉靖四十年,改調河南道禦史,提調北直隸學校,督學順天府。
到任後,主持選拔考生,秉公辦事,不徇私情,選用了不少人才,至嘉靖四十二年底,升任大理寺右寺丞。
嘉靖四十四年,潘季馴接連升任大理寺右少卿、左少卿,年底,進官都察院右僉都禦史,輔佐工部尚書朱衡治黃河,從此開始治河生涯。
當時黃河泛濫,朱衡力主開新河,與潘季馴意見相左。
嘉靖四十五年初,朝廷遣工科給事中何起鳴勘河。
潘季馴仍力請恢複黃河和大運河故道未被采納,在他的一再請求之下,才同意恢複留城以下運河舊道五十餘裡。
留城以上運河改道昭陽湖東岸,開南陽至留城新河一百四十餘裡。
在新河基本竣工後,潘季馴又疏請勘查黃河上遊情況,因朱衡不同意而作罷,旋即因丁母憂而離職。
丁憂在家,潘季馴就教子讀書,同年,新河工成,潘季馴進升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直到隆慶四年,潘季馴複職再次督造河工,最後因漕船漂沒而遭到彈劾罷職。
雖然在治河之事上屢遭打擊,但他人生際遇可以起起伏伏,可沿河兩岸數以百萬記百姓卻不能。
這些年,他雖賦閒在家,可也一直在思考黃河治水之法。
兩次治河,他對黃河泛濫不可治的原由已經非常清楚,可卻也因此束手無策。
隨即,他隻能一邊翻閱各種古籍,了解古代治水之法為參考,同時也時刻關注水情。
他深知,黃河難題說到底就是河水攜帶大量泥沙,這些泥沙沉澱導致河道淤堵,進而引發大患。
通過他這幾年的思考,收緊河道加速水流帶走泥沙的想法,其實已經有了初步設想,也就是後世所傳的“束水攻沙”之法。
在潘季馴看來,爬泥撈沙的做法隻是可以在有閘的小河中施行,前人在治理黃河的過程中多次試驗而沒有成績,隻能是白白地浪費工料。
這,其實也是他思想的一次巨大轉變,在此以前,他也是信奉古已有之的治水之法,那就是疏浚。
當年和朱衡爭執的,正是保舊河道,通過築堤和疏浚來治水。
“爹,朝廷有旨意來了。”
就在潘季馴翻書,腦海中思考的確實河工的時候,門外傳來兒子潘大複的喊聲。
潘季馴有四子一女,外麵喊他的就是大兒子潘大複,已經中了秀才,真在準備參加浙江鄉試。
有明一朝,隻要家中出了進士,往往都會加倍培養家族子弟,因為做過官的人自然知道為官之妙,還有做官的經驗心得可以傳授,故而許多官員其實都是官宦世家。
聽到有旨意,潘季馴多少就猜到為什麼事兒來的,隻不過他也是剛得到消息,對於朝廷這次反應如此迅速,還是有些詫異。
是的,浙江商人其實也是很厲害的,信息更是四通八達,潘季馴作為掌管過河道的官員,對於商人來說,也是需要巴結仰望的存在。
所以,運河堵塞一事,他前兩日就聽人說起過了。
放下書,起身出門,就讓兒子準備接旨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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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潘府就已經準備好香案香爐等接旨的東西,畢竟是官宦之家,自然早有準備。
在府裡準備好後,傳旨內監才走出來,對著跪倒的潘家人開始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高皇帝奄有四海,留意河渠,曆朝以來治河著潘季馴複職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兼工部右侍郎總理河漕,兼提督軍務”
“臣接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潘季馴帶著家人大喊著接旨,隨即引傳旨太監進屋裡休息。
這次傳旨雖然急,但也不急在一時,所以小太監還是很樂意的答應了。
這一路南下,可不是趟輕鬆的活計。
旨意宣了,他也想看看這位潘青天會給他什麼好處。
是的,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都要給這位來報喜的太監大大的紅包,畢竟是又有官職了。
這種紅包,就算是素來以剛正不阿聞名的海瑞,也是不能免俗的,隻不過會根據囊中情況左右,多少就不定了。
紅包,當然不需要潘季馴考慮,自有家人來準備,他大兒子潘大複就直接命人拿出一筒紅紙包裹的通寶做為紅包。
二十塊大洋,是的,就是一卷大洋。
二十兩銀子的紅包,其實也不算少了,給多少其實也是有規矩的,看傳旨太監的品級而定。
這位,一看就是宮裡某位太監的手下。
一般來說,京城裡傳旨,都是皇帝身邊的隨侍太監傳達。
出京城的,算是美差,一般太監可接不到,也是這些有地位太監安排人出來辦差。
潘季馴很客氣的把人引到正堂喝茶休息,也是想打聽下這次複起的原由。
畢竟,他都因為這輩子無望了。
魏廣德其實有點以君子度小人,潘季馴並沒有出手謀求起複,因為此時他其實還沒有想好治河之策,這道旨意多少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味。
“李公公,我已經安排家人準備酒宴款待,都是粗茶淡飯,還請公公不要介意,這一路辛苦”
坐下後,兩人就是一陣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