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魏廣德有心利用張居正清丈田畝,順便把大明人口重新整理一遍。
田畝都重新登記造冊,為何不能算算人口。
至於黃冊,可以繼續存在,但官府手裡絕對不能是那東西。
試想,當初崇禎皇帝手裡如果有真實的大明田畝人口數據,或許就不會逼到北方大亂的地步。
推翻原來的東西,把隱藏的都翻出來,讓他大白於天下。
這就是魏廣德想做的,他對隱田、隱戶沒什麼興趣,即便能夠給他帶來地租等收益,他也看不上。
土裡刨出來的,能有做生意賺得多嗎?
“魏閣老,這”
劉守有被魏廣德這道命令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悄悄的,不要傳出去,自然就無事。”
魏廣德依舊是輕言細語說道,“各縣、各府到各省,相互之間也不知道,最後數字隻到你我手裡就夠了,東西收好便是。
朝廷的事兒,你可能知道一些,但更多的還是不知道。”
此時劉守有臉上陰晴不定,顯然在判斷此事的利益得失。
錦衣衛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拿到各地白冊?
當然可以,完全沒有難度。
就是這個數字彙總以後會是什麼樣子,他心裡沒有底,或許會非常觸目驚心。
這可是有可能引起大動蕩的根源,劉守有是真的怕了。
此事翻出來,是有可能掀翻魏廣德的。
不在高位的人,是不可能想到從上到下集體攻訐一個人的厲害,那場風暴如果爆發,怕是會把許多人埋葬。
隻不過,劉守有不知道,張居正清丈田畝時也是類似,但都被應付過去了,算算人口而已,其實阻力還沒有清丈田畝大。
畢竟,田地的利益比人口大多了。
魏廣德又不打算自己上,而是讓張居正出麵,對大明的田地和人口撥亂反正。
隻有這樣,一條鞭法推出來,才能真正達到目的。
大明存在的問題,大家都知道,隻是沒人願意去改變。
張居正,是近百年來唯一個願意做這個事兒的人。
他接收了徐階、楊博等人的政治遺產,本就是朝中最大的一股力量,可不是魏廣德小胳膊小腿能媲美的。
所以,他不能做到的,張居正能做到,還能做好。
既然張居正能解決,那不如讓他全部代勞了。
反正,清丈田畝之事一出,他也會激怒士紳階級。
因為張居正憑借皇權和內廷權利加持,如日中天,那些人就算不滿也不敢在他活著的時候爆發出來,所以隻能選擇在他死後反攻倒算。
實際上,萬曆皇帝當初清算張居正,未嘗沒有感受到下麵傳遞上來壓力的影響。
要知道,否定張居正,絕對不是隻否定他個人那麼簡單,清丈田畝所取得的成績,可是儘皆付諸東流。
這可都是錢啊。
萬曆皇帝怎麼可能為了個人情緒,置國家利益與不顧。
雖然有人會說他那時候年輕氣盛,怕是被衝昏了頭腦。
可旨意畢竟是他下的,下旨的時候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道旨意的後果。
而他選擇清算張居正,更大的可能還是他自認為缺少張居正的能力,難以壓服下麵的反彈。
一切,隻是為了穩定。
當然,沒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一切都隻能是後世人的猜測。
“魏閣老,這”
劉守有似乎下定決心,可是抬頭看著魏廣德,話一出口,卻又噎住了。
魏廣德很有耐心,沒有出聲打斷他。
這種事兒,還是要劉守有自己下決心。
終於,劉守有嘴裡艱難的吐出那四個字。
“末將遵命。”
魏廣德嘴角掛出一絲笑容,淡淡開口說道“劉指揮,此事隻有你我知道。”
“末將明白。”
劉守有低聲說道。
看著劉守有告辭離開,魏廣德送他到了門口。
直到劉守有身影完全消失,魏廣德才轉身回到值房裡。
不管小皇帝是為自己發脾氣倒算張居正,亦或者因為自身初掌權,擔心鎮壓不住宵小,魏廣德都打算淌這趟的混水。
是的。
如果萬曆皇帝是因為個人原因否定張居正,他會設伏勸服。
如果是擔心士紳階層的反彈,那就更好解決了。
有他魏廣德在,誰還能翻得了天不成。
兵馬都已經準備好了,誰讚成,誰反對,其實已經不重要。
“下次叔大重提清丈一事時,倒是可以把人口問題也提一提,看看他的反應。”
這種事,也不是魏廣德一廂情願就可以解決的。
張居正不知道魏廣德的打算。
他知道,但是他不想選擇彆的,因為或許在他心裡,那已經是他的使命。
隻要魏廣德能夠保住他的身後事,那就雖千萬人吾往矣。
“盧布。”
魏廣德忽然對著門外喊道。
“老爺。”
盧布馬上就出現在值房門外,隨後快步到了近前。
“去給兵部送個消息,讓他們把登萊水師的情況給我報一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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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最後如何,魏廣德是下決心要重新打造大明的南北海水師,讓他們成為拱衛大明海疆的主要力量。
魏廣德現在的錢袋子可就是海貿,也需要大明水師來保駕護航。
“是,小的這就找人去。”
盧布答應一聲,轉身就出門。
“等等,順便問問有沒有南海水師和西南的戰報,有就一並給我送來。”
魏廣德叫住在門口盧布,又吩咐一句。
“是,老爺。”
盧布急忙答應一聲,又愣愣站了片刻,看魏廣德沒有其他吩咐,這才轉身找人去兵部辦差去了。
而就在他不遠處的一個樹叢後,一雙眼睛看完全程,這才轉身進了身後的屋子。
“你說劉守有去見了善貸,之後他又叫人去了兵部?”
首輔值房裡,張居正聽完書吏彙報,稍微有些納悶。
劉守有課不常出現在內閣,畢竟他的身份敏感。
“是的,小人一直盯著,劉都督進去的時間可不短,之後很快他就讓讓你去兵部了。”
那書吏小聲答話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張居正揮揮手,讓人出了屋子,他則是旁若無人般繼續翻看書案上的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