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捏著白子懸在空中,雙眼圓睜卻遲遲不敢落子。
對於圍棋一竅不通的他,甚至連判斷自己什麼時候會輸都不知道。
但就算是不懂,看著眼前的局勢也該明白,或許每落一子就是加快死亡。
“彆下,就這樣等著,圍棋可以拖。”
餘郭的聲音從側方傳來,展勳懸著的手不敢放下,咬牙說道
“我可以拖,你怎麼拖?”
他說這話時,將頭看向了左側的茶台,他已經聽到了水壺開始吱吱作響。
餘郭早就把上衣和褲子脫光了,此時就隻剩一條短褲,但也被燙的全身皮膚漲紅。
這才短短的半分鐘,隻怕再拖下去,餘郭就必死無疑。
“我還能再撐一時半刻,拖時間去想想其他生路,對弈你絕對贏不了!”
餘郭對於圍棋一樣不甚了解,隻是先前和李觀棋聊天時聽過隻鱗片爪。
展勳伸出手指將滴進眼底的汗珠擦掉,這一次他撂下了棋子。
“棋本身我贏不了,隻能用盤外招……
可我現在的行動隻能針對這張桌子,其餘行動均被限製,怎麼盤外招?”
黑子局勢大好,不出三手,男童就大獲全勝。
勝利的光芒照耀在它的身上,令它雙目中的貪婪越發明亮,此刻上半身都在向前傾斜。
或許它已經等不及要殺死展勳。
看著男童的這個姿勢,展勳又瞥了一眼在那邊熱的不斷蹦來蹦去的餘郭。
“掀了棋盤?
不行。
顯然我想活,是要贏下它,掀棋盤等於平局,還是我輸!”
展勳又慢慢抓起了一枚白子,看著棋盤上的潰敗之時,腦子裡想得全是盤外招。
“殺了它嗎?
它不敢對我出手,隻是下棋,這說明它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棋手,而不是鬼。
我的活動範疇隻在棋盤這張桌子,這個距離,如果它再往前傾一點點,我就有機會將其一擊斃命。”
或許這是唯一的機會了,隻要男童在往前一點。
賭了!
展勳終於將這顆棋子落下,而這樣的代價就是他本就瀕臨崩潰的局勢,再度被殘殺一片。
然而通過犧牲棋局的方式,換來的效果卻根本無用。
因為男童在瀕臨勝利之際,竟然又把身子給縮了回去,昂著頭盯著展勳,像是炫耀。
“該死!”
這下不用琢磨了,就連他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來。
如果再落一子,隻怕他就徹底宣告失敗,從而身死。
根本沒有機會取勝了。
除了殺死對手,展勳實在想不透自己到底還拿什麼來贏。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著,茶台上的水壺已經發出了嗡嗡嗡的響聲。
水要開了。
展勳不甘地攥緊了拳頭,他將頭看向了倒在太師椅上,渾身發紫的餘郭。
此時餘郭的眼睛裡沒有了多少神采,直勾勾地盯著他背後的窗戶。
那裡是一片萬裡無雲的天空,隻是璀璨的陽光並不鐘愛這棟房子。
那隻鬼又下了一枚黑子,也是最後一步棋。
儘管他還剩最後一手,可早已回天無力。
對麵男童的眼神看向自己,仿若是禿鷲在等待著瀕死的屍體,期待著大快朵頤。
展勳的身軀在顫抖,緊攥的拳頭代表著內心的掙紮,他再度望向了餘郭。
“人的一生是一個圓圈,區彆在於有的人長一些、有的人短一些罷了。”
不知為什麼,展勳在這一刻的腦海中竟然想起了黑桉桉說的那句謬論。
他泄氣般的身體垮了下來,兩隻手按在了棋盤的兩邊,眼睛卻看向了餘郭。
語氣像是放棄卻又像是堅定般,開口說道
“拖下去是兩個人一起死,那還不如我掀了棋盤。
讓我去死,那麼兩幅畫的聯係會中斷。
餘郭,你也許還有機會衝出結界,活下去。
若你能活,記得幫我照顧我的妻子和女兒。
我妻子叫甘月婷,我的女兒叫展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