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從東方起,連至西方儘。
殯葬街,沒有街,隻有巷子。
元旦佳節,這條肮臟的小巷口,滿是飛舞的紙屑,彌漫的青煙。
一片片尚未熄滅的火堆裡,是那些泛著紅邊的黃紙,從陽間焚燒後寄向陰間,由生到死。
可它們卻也死的並不乾脆。
季禮的一隻腳從車裡放在地麵上之時,天空登時烏雲倒卷,第一滴雨水砸落在了他的鞋麵。
繼而,巷子口那些燒紙的人們把那些尚未拆封的黃紙,一股腦地塞到火堆。
不充分燃燒的黃紙,還有塑料袋劈裡啪啦的爆裂聲,滾滾濃煙甚囂塵上。
底層的黃紙飽受煎熬,中層的黃紙身陷夾擊,上層的黃紙隨風搖曳……
土黃色的地磚上,出現了一個圈、一個圈,雨滴陰濕了地麵,密密麻麻,以點概麵,那是天空對地麵的侵略。
黃半仙收好找回的零錢,袖手下車後站在這條殯葬巷子,乾癟的臉上首次露出正色。
就在方才,他終於為季禮起了一卦。
黃半仙,其實不太會算卦,他本就沒多大本事,所算之事,十次錯八。
如果不動用那件龜甲罪物進行占卜,他隻是一個平凡的假道士罷了。
但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的手段,可卻得到了一個令人唏噓的結果。
他好像真的算出了季禮的命,而且不像有假。
渾濁的眼珠向上抬,他看到了天生異象,在這個緊要的檔口,風雨欲來。
“又雨又雪,該著多災多難……”
“上一次張懷仁的活動,還要在七八年前,圈裡人甚至都以為他死了。
沒想到這個姓張的還和吳正思交好,那麼來看此人應該是有些真本事的。”
張懷仁,就住在這條殯葬街最中央的位置,開了一個小鋪子。
據說,他擅長推命計算,四柱八字,陰陽五行。
黃半仙對此人並不了解,所以才會說出上麵那番話來。
不過隻是看他居住的這個環境就知道,張懷仁在攬財這方麵並不拿手。
但有沒有本事與是否能掙錢,沒有什麼因果關係。
元旦節的深夜,兩個冒雨拜訪的人影來到了這個沒有店名的鋪子前,叩響了店門。
季禮看著鐵柵門上掛著的鎖頭,一下又一下地敲著門。
目前還處於淅淅瀝瀝狀態的雨點,少有落在鎖頭上。
他能夠看到朝內的鎖頭,落滿了灰塵,像是許久沒人碰過,但在正麵卻存在著一抹指印。
這說明這把鎖,是近期才鎖上。
而鎖頭朝內,說明店鋪是從內部鎖上,也就是說張懷仁應該在家。
同一時間,黃半仙單手握著鐵柵,目光落在了門邊掛著的五條彩繩之上。
五條彩繩在左,而門的右側又掛著一串在風中搖曳的五帝錢。
這讓黃半仙來了興致,他趴在鐵柵上,順著門縫往屋內瞧。
一片幽暗中,隱約可見一小片空地,在往裡望,是一條斜陡的樓梯,直通二樓。
黃半仙的臉色一變,慢慢收回目光,咽了下口水,小聲嘀咕道
“坐東北向西南,正衝鬼門鬼戶……”
他往後撤了兩步,以一個更加宏觀的視角審視著這個店鋪,麵露不解
“一樓為店,二樓為屋,以樓梯相隔,可分家卻又分的不清。
鐵門正對大屋,大門又正對樓梯,正衝三煞位,這是穿心煞啊……”
季禮在敲門。
咚咚咚的木門聲,摻雜著鐵柵門的嘩啦聲,雨點愈來愈大,他聽著黃半仙的描述,內心隱有不安。
如果,張懷仁真的是命理大師,那麼他居住的地方絕對不該是這種格局。
這讓他聯想到了前不久慘死的吳正思。
但現在的情況,與吳正思的風水破敗局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