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餘郭死後,季禮已經很久沒有守夜了,現在也沒到太陽落山的時候。
冬風蕭瑟,他常常獨自一人站在岸邊,倚著欄杆對著冰涼的河水吸煙。
每一口的吸氣都變得異常緩慢,煙草對喉舌、胸腔與肺部的刺激需慢慢體會,肺部微弱的痛感逐漸讓他產生一種依賴和迷戀。
邪靈不在了,可也沒有完全離去,幻覺與幻聽偶爾亦會不自然發生。
它從詛咒變為了鬼魂,不寄生在季禮的眼中,卻已經入得骨髓,終究無法擺脫那潛移默化的影響。
又或許是季禮本就有精神疾病,以往還可將一切罪責推到邪靈身上,但現在它就是鬼牌的一部分,病情稍有衰減卻無法根除,那就隻能說明這是人的問題。
自第六次店長任務歸來後,僅有一上午的時間。
席卷十大分店的傭金任務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這似乎符合情理,可背後也預示著些什麼。
天海,似乎在趕任務。
它發布任務的頻率愈發加快,自從回門任務之後,一次又一次任務的間隔被拉得極短極短。
天南學院任務是一個例外,因為它需要一個十分漫長的時間來協調與構建。
但除了那一個,其餘任務的發布時間,早已違背了曾經半個月一次的頻率。
天海,有些急躁,它正在不遺餘力地追趕著某個未知進度。
這背後隱藏的信息,即是——它疑似有著某種計劃。
季禮大部分時間都有了自我意識,精神疾病的發作沒有那麼頻繁,這也給了他更多思考的時間。
也許是餘郭之死對他的感觸頗多,他正在逐漸地找回自己。
什麼才是初心?
真相與記憶。
這條路上出現了更多的曲折與坎坷,其間有不少都讓他偏離了主路,餘郭一事他痛,可這痛苦也令其清醒,並從歧路將他拉了回來。
第七、第十分店之事;顧行簡、苗疆之事;拚圖碎片之事……林林總總,不過爾爾。
天海,才是季禮的初心。
既然如今已經意識到,天海在變弱,且它疑似在謀劃著什麼……那麼這就有了機會。
隻是季禮不懂的是,天海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
它是鬼嗎?
不恰當,因為它比鬼要強大得多。
它是人?
不可能,因為人不具備這種能力。
天海,到底是什麼……
風更冷了,烏雲倒卷時,今夜注定不安。
麵朝河水,季禮吸完了一盒香煙,暫時失去了吸煙的想法,雙手插進口袋,凝望著天際。
缺失了一顆左眼,卻仍裹著白布的小千度葉,拎著兩個購物袋從橋上緩緩走來。
災禍之眼,不屬天海酒店產物,亦不屬原生肉眼,因此無法補救。
但這對於小千而言,似乎也沒有造成多少影響,畢竟在這種地方,殘疾本就是一件常見,甚至必然的產物。
“給你。”
在路過季禮時,小千從購物袋中拿出了一個冰淇淋。
雪一樣的凍奶上點綴著半個草莓,周邊撒上了一圈淺粉色的類似花粉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很漂亮,也應該很可口。
季禮轉過頭時,正看到小千有些發紅的手指捏著冰淇淋的甜筒,指尖還稍微帶著些冰碴。
小千自任務歸來後,沒多久就外出了,沒想到是去買了兩大袋的冰淇淋。
季禮看了看,並沒有選擇接過。
於是小千又把冰淇淋放了回去,在袋子底部摸了摸,拿出了一個很樸素的小冰棍。
這一次季禮沒有再拒絕,他捏著冰棍的包裝紙,道了句謝,就繼續望著河水。
可能是抽了太多煙,他說話時的嗓音很沙啞,也很沉重。
小千悄悄地從身後離去,隻留下一道可稱纖細,又可稱消瘦的背影。
一人走後,第二人又來。
這一次來的人,是薛聽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