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一直教我感恩來。
隻我在念書一道上並不開竅,念了這麼多年書,也就是認個字兒,知道些道理罷了。
我在家裡本就不受重視,自從阿耶過世後,母親就更不耐煩待見我了,若不是阿娘得了咳疾突然去了,我怕不是再也不會被母親叫到跟前兒說話。
我在家就是這麼個情況,芳娘,你嫁給了我,著實是委屈你了。”
說著說著,連聲音都帶了些哽咽的萬三郎,心中實在是委屈難受的很。
大好男兒,不說建功立業吧,還要向自己的媳婦子講述自己在家不受待見的事實,這般的勇氣,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有那心眼兒不大的,怕不是裝作自己是個郎君,與媳婦子裝腔作勢才好。
隻這一點上,萬家三郎就是個偉丈夫了。
“大兄、二兄待我雖不是多親近,但總有一分兄弟情誼在,畢竟我與大兄、二兄總是差著歲數的。
我也是自小就習慣了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可是,芳娘,那日,我在正堂外頭,看到院子裡宇哥兒手裡的竹蜻蜓被忠哥兒(萬二兄的小兒子)搶去,宇哥兒去要,忠哥兒竟是對他說‘小娘養的,就不給你。’
我心裡苦啊。
芳娘,我心裡苦。”
萬三郎這麼一說,芳娘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傍晚,萬三郎抱著宇哥兒,宇哥兒手裡拿著個竹蜻蜓回來的事兒了,芳娘記得自己當時自己還問宇哥兒“怎的哭了?這臉上的淚痕也不擦擦,叫風吹了就該疼嘍。”
“郎君!
你,你怎麼想的你就說,我和孩子都跟著你,你去哪兒我們都跟著你。”
萬三郎握住芳娘的手,這才緩了口氣繼續說“我們必須離開萬家,隻有離開萬家了,咱們才能抬起頭做人來。
我自小看人眼色長大的,我的孩子不能再學我如此了,要不然我這支上的人,怕不是要世世代代都要當萬家的看臉蟲來。”
而讓萬三郎最高興的是,他說了要離開長安城,去往邊城,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的時候,芳娘和自己的胞妹,都沒有反對不說,還滿滿的都是支持。
“我們是一家人,你去哪兒,我和孩子自是要跟著你一起去的。”
“兄長,這世上,我隻有兄長一個親人了,兄長去哪兒,慧娘就去哪兒。”
而此時此刻,萬家東邊最靠裡的院子裡,萬大嫂正和萬老夫人交代剛才芳娘來找她時同她說的話來。
“阿娘,就是這般。
你瞧,這如何辦的好?”
閉目躺在矮塌上,矮塌尾還有一個小丫頭在給萬老夫人捶打小腿肚。
“嗬,”仍舊閉著眼睛的萬老夫人發出這麼一聲兒,過了三四息後,才聽萬老夫人開口說話。
“既然想走,那就讓他走。
終歸是萬家的種,那一成家資你去與三房商議,看是都折算成銀兩還是如何,讓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