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2003!
唐芊影收拾好東西,站過來歪著頭看了一會兒,也說著,“雄渾的意思是夠了,但韻味上總覺得怪怪的。”
卿雲認同的點了點頭,又寫了兩次,還是不行。
“要不,將就了?”
卓浪覺得有些浪費時間。
他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有啥區彆。
秦縵縵不樂意了,“不行!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五哥,我不能浪費你們的辛苦。”卿雲伸了個懶腰,望著牆上的哪吒繼續怔怔發呆。
卓浪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沒辦法。
顯然,秦縵縵比他們這些兄弟還要懂他。
發了一會兒呆,卿雲扭頭望著身後的同學們,“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獨處一會兒,我需要找找感覺。”
“他們回去,我陪你。”秦縵縵立刻站到了他的身邊。
唐芊影咬了咬嘴唇,“小雲子,姐姐也留下陪伱。”
卿雲搖了搖頭,笑了,“你們在這裡,我可寫不出來了。”
秦縵縵聞言頓時懵了。
正在收拾東西的眾人也一臉的疑惑。
唐芊影卻好像明白了什麼,笑笑便退了回去。
眼角餘光瞥見這樣的動作,秦縵縵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啥意思?
你比我還懂他!
望著秦縵縵有些幽怨的眼眸,卿雲也有些哭笑不得,“這字裡麵缺了點悲憤的意思,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可沒這感覺。”
秦縵縵聞言頓時笑靨如花。
算你識相!
沒帶個‘們’字!
不過……隨即她便蹙起了眉頭。
卓浪摸著下巴,嘖嘖出聲,“如果是這樣的話,老幺,要悲憤的話,我倒是有辦法。”
“啥辦法?快說!”
秦縵縵的語氣裡很是焦急。
雖然她理解卿雲的意思,她在他身邊,他覺得世界便是幸福的。
但是,她卻不想再讓他陷入那樣的心境裡。
如果非得靠重溫記憶來寫出那幾個字。
她寧願卿雲將就寫完。
她曾將自己代入到卿雲的境地裡,假想著他那些曾經的遭遇,那種在黑暗裡看不見一點曙光的感受讓她哭了一晚上。
這也是她對唐芊影下不去死手的原因。
無論是情理上,還是從卿雲他的感受出發,她都沒法在此時下死手。
所以當卓浪提出來有另外的法子時,她比誰都更上心。
卓浪卻被這麼焦急的秦縵縵給嚇了一跳,他撓了撓頭,
“那個……我的意思是,要不你和影姐一起喊句‘嶗紫蜀道山’?”
眾人集體爆笑起來。
這……
恐怕不僅僅的悲憤吧,膽子都會被嚇破的。
秦縵縵聞言哭笑不得,但是看向卿雲的眼神卻綠油油的。
嗬嗬!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是吧?
卓浪也意識到好像不太對,趕緊補充了一句,“一個是女朋友,一個是姐姐,老幺這悲憤的韻味不就有了嗎?”
唐芊影手裡拿著大號圓規,白了他一眼,“餿主意!”
說罷拉著秦縵縵就走,“走啦!他已經走出來了,沒事。”
秦縵縵心裡暗哼了一聲,當然沒事啊。
這麼一回憶,多半到最後又要想起你這束光來!
心機之蛙!
不過,她的腳步也沒停下。
既然他想做得完美,就讓他做唄。
至於說後麵的,後麵再收拾就行了!
待人群散儘,卿雲乾脆席地而坐,托著腦袋望著牆上的畫發著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記憶。
關於哪吒,他這代人最深的記憶並不是魔童降世的哪吒。
但卿雲卻對魔童哪吒有著更深的共鳴,上映之時,他一個30來歲的人,在電影院哭得稀裡嘩啦。
上學以前,他就和魔童降世裡哪吒一樣,並不受人待見。
魔童哪吒想和當地的小孩一起玩,小孩對他沒有偏見,可是小孩的父母卻罵他是一個妖怪。
他也一樣。
被人罵成沒爹媽的小孩,不讓孩子們和他玩耍。
魔童哪吒去抓妖怪,想要替天行道,可是他們卻誣陷所有的壞事都是哪吒乾的,在沙灘上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木棒全部打到他的身上。
他也一樣。
6歲的他便逮住了一條溜進豬圈的蛇,卻被人說是他把蛇扔進去的,所有調皮搗蛋的事情全部往他身上扣著。
直到上了學,天資聰穎的他,成為了‘彆人家的孩子’,在村子裡,他的口碑立刻發生了改變。
所有小孩的父母都讓孩子們和他玩。
關於《哪吒鬨海》,卿雲印象最深的場景不是哪吒鬨東海、抽龍筋、痛打龍王三太子,而是四海龍王水淹陳塘關,烏雲翻滾,濁浪滔天,逼哪吒揮劍自刎的時候。
一邊是父親逼他去死,一邊是龍王要他拿出自己的命,而那個時候的哪吒才7歲,那是他人生最恐懼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到他身邊,哪吒寒心而悲憤。
但是即使再害怕再恐懼,哪吒依然選擇做一個英雄,自己獨自扛下這一切。
他手指著龍王說“老妖龍,你聽著,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許你們禍害百姓!”
他又回首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說出了那一句催人淚下的話“爹爹!你的骨肉,我還給你,我不連累你!”
那一代人,許多孩子都被哪吒的割肉還母,拆骨還父看哭了。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在父母的打罵中,在父母的打擊教育中,我們對他們是愛恨交織的。
而你是他們生的,他們對你有恩,又不能恨自己的父母,所以一心就隻想把自己的肉體還給他們,從此兩不相欠。
這是對父權的反抗,也是叛逆期的孩子內心那最強烈的一團火焰。
那時坐在彆人家院子裡看動畫片的小夥伴們一個個哭得死去活來,卿雲看著他們卻笑著。
你們還有父母打罵。
我呢?
那晚,卿雲一個人躲在被窩裡,無聲的哭著。
那時的他,迫切的想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為此做好了詳細的規劃,隻待攢夠錢就動身。
不乾彆的,就是把自己的成績單扔在他們麵前,讓他們看看,當年被他們遺棄的娃娃,現在是多麼的出色。
然而,當他一年後攢夠錢時,他卻不想去找了。
沒必要了。
不知是學校裡哪部還是收發室的哪部電視劇教會了他一個道理。
生不如養。
其實換個角度看看,他的生父生母,就是個送貨的,把他送到了將他視為亦孫亦子的爺爺身邊。
想通一切的他,將父母當初留下的線索,扔進柴火裡燒成了灰燼。
那時的卿雲,心態是平和而安寧的。
縣裡的機關單位,總是來組織老兵們出去走走,看看。
爺爺總說,當了一輩子的兵,哪裡沒去過?
出國都出過,那時還不要什麼護照的。
他的英語,啟蒙便是爺爺,啟蒙書便是一本簡易油印書。
“友阿爾殺郎德惱!youaresurroundedno!
東特安克特!don"tact!
喊支阿撲!handsu!
殺卵德爾魁克裡!surrenderickly!”
這段話,卿雲被爺爺要求背得滾瓜爛熟,說以後遲早用得上。
在縣裡初中讀了半年後,他笑爺爺,現在不用打仗了,不需要背那些了。
爺爺卻不聽,總說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
作為卿家的後代,他必須做好上戰場的準備。
當時,在縣城裡見過世麵的卿雲,哭笑不得。
唯一的想法便是憑著自己的成績,考上好的大學,出人頭地,帶著這個頑固的爺爺遊遍世界,告訴他世界已經和平了。
再往後,他考上了錦城四中。
錦城四中有多牛,村子裡的人不知道,但知道這是一所省城的重點高中。
送卿雲去參加外地生考試的德叔回來說,聽人說,進入這所高中,就意味著進入了重點大學。
那時,村裡沸騰了,爺爺笑得合不攏嘴。
村裡人更是認為,卿家溝黃連村就要出大官了。
因為村子裡上一個高中生,就做了鄉乾部。
這未來的重點大學大學生,出來了還不得是個省乾部了?
那時,還沒有什麼大學生村官。
80歲的老村長大開宗祠,上告祖宗,卿家後繼有人。
沒錯,他是卿家人了。
那個300兒郎出川赴國難,歸來僅7人的卿家人。
再往後,便是爺爺去世,他又成了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