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2003!
石廣勇也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學校要有明確的辦學定位和與之對應的人才培養目標,客觀上也給予了學生更多的選擇權,在填誌願選擇學校的時候,便明白了自己以後發展的方向。
同時,考研、推免製度的存在,也給了學生再次選擇的機會,我覺得挺好的,這樣老師也輕鬆一些。”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說,其實他覺得高職院校就不要搞什麼學術研究了,一個學院一年的有效論文產出量還不如複旦大學一個副教授一年的多。
卿雲笑了笑,而後打著總結,“我們的高等教育體係中客觀上存在‘985’工程高校、‘211’工程高校、有博士授予權的大學、普通大學、有碩士授予權的學院、普通學院、高職高專七個類型的學校。
從上到下,專業的口徑是越來越窄的。
辦學定位決定了專業的寬窄程度,越是985、211等高校,專業口徑越寬,越是強調人才培養的寬口徑、厚基礎;
越是向應用型轉變的地方新建本科高校和高職院校,越是強調麵向基層、麵向一線,專業口徑越窄,把專業方向當專業來辦。
我們也看到,由於辦學定位的不同,不同高校教學變革的抓手也應該是不一樣。”
說到這裡,他定定的望著正在頷首讚同的王德超,沉默幾秒後開了口,“所以,校長,書院製的實施與否,取決於複旦大學自身的定位,複旦到底是學術研究型,還是……綜合型大學。”
在他看來,複旦大學,就是屬於既要又要的思想在作祟。
或者說,這是擴招的本質,帶來的問題。
擴招的原因、背景,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多說沒任何意義。
但是影響,卻非常的深遠。
本科錄取率從90年代初的12上升到30,普通高校整體錄取率在極短的時間內從20上升到50,甚至經過20年逐步攀升超過80,它象征著,原本國家實行的精英化教育進入到平民化教育。
於是,在原本的專才教育的高校分類中,誕生了一個叫做‘綜合型大學’的怪胎。
它從誕生之日起,便是既要又要的典型。
放在複旦身上就是,它既有學術研究性的專業,又有專業技術型的專業,還特麼的有‘工商管理’、‘公共管理’這種實際上就是職業教育型的專業。
作為一個水校的教授,前世的卿雲,是見過書院在高校裡的迅速興起以及快速停滯的,沒有人比他更懂其間的背後原因。
職業教育型的學校,根本用不上書院製,銜接好學生與社會就是大功一件。
學術研究型的學校,需要書院製,但需要的是小而精的書院。
這一類的書院,是定位於拔尖創新人才等特殊人才類型培養、以精英教育理念為指導、包含專業教育教學功能的小群體模式。
此類書院的培養對象多以對在校生進行二次選拔後進入實驗班的形式產生,是高水平學術研究型大學較多采用的書院模式。
因為,你把天才和凡人放在一起,對兩邊都不是什麼好事。
天才是需要和天才去碰撞思想火花的。
而最廣大的專業技術型高校,它們所需要的書院製,更多的是希望增強定位於專業教學之外的學生管理功能,是以通識教育或博雅教育理念為導向的大群體模式,由此去產生學科與學科之間的交叉,去開拓學生的視野,增加學生的靈活性,最後實現培育複合型人才的目的。
這兩種書院,無論是人群還是機製,都是涇渭分明的。
那此刻,麵臨綜合型大學的現實條件,王德超所能搞的,便是功能泛化的書院製,也就是上麵兩類書院的混合體集群。
功能定位不夠精準,設置的組織架構不健全,職能劃分也不明晰,導致書院教育方向的迷失以及組織管理的混亂。
這就使得王德超要搞的書院集群,必將成為了一個大雜燴式的變革試驗場所。
既然是試驗,必定會有犧牲。
實際上,這個犧牲,不是卿雲之前說的貧困生。
而是占據整個複旦大學75的普通學生群體。
他們既沒有享受到思維火花碰撞的好處,也沒法像貧困生一般徹底躺平,大學四年庸庸碌碌甘當背景牆而後混混沌沌的進入社會或者卷入考研。
因為,這樣既要又要的書院製,完全沒有書院製應有的精髓,從根上就錯了。
與華國傳統書院及國外大學住宿學院組織形成的邏輯相異,世紀初各個高校的書院並非初始存在或原有組織內生而成,而是通過自上而下的製度安排,在物理空間、組織架構、課程設置等多方麵,將書院製嵌入到原有、穩定的‘學校學院’兩級組織體係及關係網絡中的結果,是一種後發的、嵌入式的教育組織模式。
這就從機製上注定便是不暢的,甚至是堵塞的。
不僅僅是複旦,很多高校書院製存在變革不深入不到位、邊界不夠清晰、分工不甚明確等問題,使得管理主體和管理層級增加,學院和書院陷入教育資源爭奪的困局,引發孤島效應。
其實無論是西方大學住宿學院製,還是華國古代書院教學組織形式,其學習空間與生活空間都是合二為一的。
而製度化的現代高校教育卻使二者分離。
原本書院製的變革目的之一是建成文化與教育相統一的育人空間。
然而,現實確實很多高校書院隻是繼承了傳統書院的空間形式,對其思想精髓的借鑒與內化根本沒有做到位。
傳統書院千年曆史中最為耀眼的特質即是師生共進於道、朝夕相處,構成了一個具有高度凝聚力的學術和生活共同體。
相比之下,當今高校不斷突破的生師比以及導師科研考核的壓力,使得導師製的運行成本與日俱增。
事實上,導師時間、精力投入不足是一個世界性難題,即便在生師比極低的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導師製的運行也麵臨存廢的爭議。
同時,導師並非人人都能勝任,隻有德學兼修、甘當孺子牛的‘大先生’才能對學生的思想、學習和生活進行卓有成效的指導。
一般的老師,不能說是誤人子弟,但也能說‘教導無方’。
何況,很多高校書院的導師,都是走行政路線的學工人員。
以學生宿舍為載體、隸屬於學工部門的機構建製,儘管這種模式的變革成本較小,但單憑學工部門的影響力,以輔導員個體為主要教職,很難持續開展有力度、有深度的育人活動,書院製變革就完全流於形式了。
簡單的闡明了厲害關係後,卿雲抿了口茶,在王德超的沉思中,淡淡的說道,
“校長,如果不明確複旦大學的辦學定位,這種情況下,搞書院製,完全是達不到您想要的成果。
我個人覺得,就事論事的解決畢業生質量不能讓社會滿意,是此時最優的選擇。
如您剛剛所言,缺乏職業教育可以通過學習班來解決。
我倒是可以表個態,如同與華亭外國語大學的合作一般,炎黃集團以及厚樸集團非常歡迎複旦大學的學生進行帶崗實訓。
同時,炎黃集團願意與複旦大學,在相關的領域共建實驗室,讓學校的學術科研不至於脫離社會不接地氣。
我也相信校友會的諸多學長,也會和我一起對學校的變革進行鼎力支持。”
……
一隻手搭在百葉窗前,往下看著窗外老校長蹣跚離去的背影消失在儘頭,石廣勇轉過身來狠狠的瞪了身邊卿雲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也是真敢說的!”
他是真怕老校長氣出個三長兩短出來。
卿雲聞言也將目光收了回來,搖了搖頭,不過臉上卻是一臉的佩服,“老校長雅量高致,才沒有你這般小家子氣。”
王德超有沒有被他說服,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就算是後麵王德超繼續推行通識教育和書院製變革,也一定是再三深思熟慮的改良版。
這就行了。
石廣勇回到座位上,散給他一支煙後,才冷笑了一聲,“伱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把學校的畢業生給包圓了。”
他覺得這小子說到最後才真正的圖窮匕見,兜那麼大一個圈子,最後的落腳點還是學校那群學生。
什麼校友會一起鼎立相助,這都是狗屁。
不算正在艱難創業還在小微企業範疇摸爬滾打的,整個複旦校友會裡,做it相關的企業家,隻有他卿雲和程天喬兩人。
而程天喬,那名聲已經臭大街了。
何況,一個是做玩物喪誌的遊戲,一個是踏踏實實做實業的,二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至少以複旦那群學生的屌性,90的人都會選擇炎黃集團。
石廣勇覺得,今天卿雲想把炎黃學院綁定進學校的計劃,確實是徹底破產了。
但卿雲最後的收獲卻完全不亞於這個學院。
老校長雖然沒有明確的首肯,但看老校長的意思,石廣勇甚至覺得,至少以後複旦的計算機學院和微電子學院,就是為這小子量身打造的一般了。
卿雲聞言也是嘿嘿嘿嘿的笑個不停,“既然他們畢業去哪兒都可以,那憑什麼就不能是炎黃呢?我至少還是個校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