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麵色時而緊張,時而惶恐,時而興奮,差了一線,卻差一線,就有那麼一層薄膜未曾點破,不點不破,腦海中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卻始終在自己將要伸手的時候,那個念頭光亮一瞬間又消失了。
他抬起頭,看著曹安,躬身行了一禮。
曹安抬手,並未完全受下這一禮“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即理。”
字麵的意思其實很簡單,但這句話,感覺又與之前花的道理偏了很多,常青不解。
曹安也並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席地而坐,時間恰好、環境恰好、話題恰好,一切都像是剛剛好,這原先沒有補上的幾句話,在這樣的情形下,正好一並補上。這初晴之後的石塊上,被太陽照耀後,已經變得乾燥,倒是不影響什麼。
“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職,天下乃治。心統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視時,心便逐在聲上;耳要聽時,心便逐在聲上。如人君要選官時,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調軍時,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豈惟失卻君體,六卿亦皆不得其職!”
常青拋棄了自己之前的思索,而是跟著曹安的思維。
“所以便是將心比作人君,心不動,不勞,一如之前大師種花一般,所謂六卿,便如他所根據此花特性,營造出來的足夠好的,完全適宜它的環境,心不動,端拱清穆,餘者交給其他,是這般理解嗎?”
曹安點點頭,“還有一個有意思的比喻,身如客棧,而我們的心便是客棧的主人,這客棧之內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可以是各種各樣的想法、理念,但我們的心,這位客棧的主人卻是不能動的,唯有他不動,方能見識更多,客棧也才能開得下去。”
“正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不悟其中道理,便是說再多也無用。”
常青心下有些急了,“道理明白了。”
曹安也知道他的意思,就是道理明白了,可悟卻並未悟。這便是悟與理解之間的差距。他也替常青急,因為理就在嘴邊,可就是說不出來,那種感悟是無法用言語去描繪的,又或者自己真的在此道上感悟不夠,修行不夠,無法以最簡單的幾句話,使人開悟。
他的目光四下裡看了一眼,“那你替我做一件事吧。”
“公子請說!”
“此間最多的就是山石,你以山石壘十座四尺石塔,石塔不論大小,高度達到四尺即可,每一層隻能使用一塊石子,且去辦吧。”所說曹安長身而起,山花很美,不過眼下幾人晚間的住處才是重中之重。
“此事簡單,公子稍等片刻。”
“若是如此簡單,又何須讓你親自動手做這無用之功,壘塔期間,不得動用任何力量,任何除了山石之外的東西,你便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壘,小胖,安營紮寨,兜兒,彆在那折騰那些山花了,去拾點柴火過來,今晚上我下廚。”
曹安吩咐了下去,常青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去了,之所以說這滿山的山花跟曹安印象中的山茶花一樣,可不隻是花朵一樣,便是生長環境也相差不多,亂石嶙峋之地,盛放著的便是這樣的景色。
幾人在山坡上,掏出一個大大的避雨地,又用巨大的山石撐住,看起來像是一座半開的石屋,曹安從黃皮葫蘆中,取出了幾個之前自己在神都隨手縫製的折疊椅,斜靠在火堆邊上,火堆裡烤著之前備下的羊肉。
火光之中,呲呲之聲不絕於耳,一股香氣飄散出來。
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下方正在搭建石塔的常青,山石很多,就地取材其實很簡單,而且可供挑選的石子太多了,曹安的要求並不難完成,這僅僅才過去一個時辰的時間,十座四尺石塔就已經搭建完成了。
常青放上最後一塊石子,正好四尺,臉上帶著喜色,朝著幾人的位置走上來。
“公子,我完成了。”
就在這時候,山風比之前急了些,隨著幾聲清脆的聲響,剛剛搭建好的石塔掉了數塊。
“現在,沒有完成。”
常青麵色溫和,“我再去搭就好了。”
曹安笑了笑,“你再去,得搭建五十座了,常青,累了就休息,我們的時間很多,不著急,你慢慢來。”
“五十座其實也用不了多久,不會耽擱公子過多時間。”常青向著他搭建的石塔位置而去,話順著山風飄散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