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沒有外來者留下的鞋印,臥室的門卻關上了。
這顯然是一個悖論。
難道有人通過其它途徑進入房間?
比如窗戶。
肖勁鬆搖搖頭,幾乎是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宅院有著嚴格的管理措施,到處都裝有監控,外部二十四小時有警衛巡邏。彆說是小偷盜賊從窗戶裡爬進來,就算是貓狗之類的小動物也不可能。
難道真是想多了,我的記憶力出了問題?
可我為什麼想不起來早上離開的時候關了臥室門?
也許……是風?
他自嘲地搖搖頭。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職業習慣,小心過頭了。
這裡畢竟是省政府小區,普通人根本進不來。
帶著這樣的想法,肖勁鬆握住門把手,用力向下一壓,將房門向內推開。
目光與屋內景物觸及的瞬間,他愣住了,滿麵駭然。
房間麵積很大。
當初裝修的時候,就打通了中間隔牆,書房與臥室連成一體。
床邊,就在落地燈與書櫃連接的空處,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麵帶微笑看著自己。
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中山裝,黑色長褲質料有些薄,腳上的皮鞋款式顯舊,沾滿了泥漿。方正的國字臉上帶著微笑。
肖勁鬆覺得渾身所有的血瞬間衝上頭頂,手腳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老黃,你……你不是死了嗎?”
“不,你不是……”
“你到底是誰?”
無數可怕的問題湧入大腦,連續問話夾雜了太多的複雜情緒。肖勁鬆本能的想要高聲喊叫,然而潛意識卻告訴他不能這樣做,強迫著自己降低音量。
那張麵孔無比熟悉。
坐在椅子上的這個男人是黃偉光。
就在一個多小時前,自己剛參加完他的追悼會。
肖勁鬆覺得這實在很荒謬。
他可是親眼看著黃偉光的靈柩被家屬送進火化車間,變成一堆裝進盒子的骨灰。
一個死人,活生生地坐在麵前。
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三秒鐘。
黃偉光舉起右手食指,彎曲,比劃了一個簡略的數字“九”。
肖勁鬆張開的嘴唇緩慢閉攏,心中驚濤駭浪般的訝異遠不如之前那麼強烈,隻是腦海深處的警惕絲毫未變。
死而複生……以現在的科技手段,未嘗沒有可能。
再生、細胞複製、換腦、意識灌輸……這些曾經在科幻作品裡出現的字詞,很多都可以實現。當然前提是需要極其複雜且高精尖的技術手段,還要消耗大量資源。
肖勁鬆甚至想過,這個坐在椅子上的老黃,應該不是真正的黃偉光,極有可能隻是一個虛幻的,伸手就能穿過其身體的預製全息圖像。
乾情報工作的人想象力都很豐富,但很多時候現實與想象之間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重疊。
用手指比劃數字“九”,這是肖勁鬆與黃偉光之間的小秘密。
行伍出身的人大多喜歡喝酒,他倆也不例外。
男人嘛,約酒是常事。
然而妻子不喜歡肖勁鬆喝酒。
以前妻子在場的時候,肖勁鬆與黃偉光偷偷約酒,就是靠這個手勢打暗號。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判斷對方的身份。
可他的年齡與外表……
肖勁鬆左腳往前跨了一步,右手插進褲兜,用警惕的目光審視對方,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你不是死了嗎?”
眼前的這個黃偉光外表頂多不超過六十。
躺在靈柩裡的那個黃偉光,今年九十三歲。
某種程度上,皺紋成為了判斷年齡的重要依據。
“如果我說,一個多小時以前,追悼會上所有人都看到的那具屍體是我,你相信嗎?”回答的時候他一直在笑,神情如幾十年前一模一樣。尤其是那雙黑色眸子投射出的目光,似乎具有流動性。
他說話的語氣很溫和,內容卻很是詭異。
肖勁鬆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仔細觀察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
黃偉光繼續發出沉穩的語音“老肖,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右邊褲兜裡有一個洞,能抽出一把貼身藏著的刺刀。嗬嗬,沒想到你都快一百歲的人了,警惕性還麼強。老肖,以前我就說過,那可是管製刀具。”
肖勁鬆神色冷靜,心中越發感到驚駭,隻是在褲兜裡已經抓住刺刀握柄的手已然緩緩鬆開,又慢慢捏緊。
這是他與黃偉光之間的秘密,連亡故的發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