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灃滿麵了然地“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問“那張先生您的意思,這批貨是急著出手?”
肖勁鬆在心中已經猜到了何灃七八分想法,他淡淡地說“隻要價錢合適,無所謂早晚。”
如果急於出貨,價錢往往給的很低。
如果不趕時間,就可以待價而沽,增加收益。
這回答看似給了何灃很大的選擇權,然而並沒有實際表明肖勁鬆的態度。在何灃看來,“張誠和”身上還有太多的秘密。
肖勁鬆拿起筷子給自己碗裡夾了一塊八寶雞,然後偏頭對何灃笑道“何經理,我有個不情之請。”
“您說。”何灃笑容可掬。
肖勁鬆直截了當地說“我想在茂昌商行裡謀個位置。嗬嗬,在您之下,副經理,您覺得怎麼樣?”
何灃微微張開嘴唇,心中的訝異比之前更甚。然而他的反應很快,思維凝固了幾秒就立刻想到另一個問題“張先生,您打算在這裡定居?”
肖勁鬆端起斟滿酒的杯子,卻沒有喝。他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抬起頭,緩緩歎道“在外麵呆久了,總得落葉歸根。”
說完,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
翌日,茂昌商行。
何灃給肖勁鬆安排了一間辦公室,掛上了“副經理”的牌子。
整整一個上午,何灃忙得不可開交。
“蘇記商號那邊要了一批貨,先交兩萬塊大洋的貨款,約好了後天下午銀貨兩訖。這批嗎一啡賣出去咱們能賺五萬大洋。”
“北邊有個客人要的也是嗎一啡。今天一大早我帶他去驗貨,簽了三萬的單子。”
“張兄,剛剛又簽了一個單子,南邊桂係要的,張口就是二十萬大洋的阿司匹林,人家根本不愁錢啊!”
從“張先生”到“張兄”,何灃對肖勁鬆的稱謂變化完美詮釋了他在態度方麵的轉變。在何灃眼裡,現在的“張誠和”活脫脫就是財神爺的化身。
彆說是區區一個副經理,就算把自己這個經理位置給他,何灃也心甘情願。
肖勁鬆笑著抬手親昵地拍了一下何灃的肩膀“彆忘了我之前說過的,這批貨頂多賣一半就差不多了。剩下的留著,我還有用。”
何灃對此很是不解“現在行情很不錯,為什麼不儘快清倉呢?”
肖勁鬆沒有太多解釋“就是因為行情太好,所以才要留貨。”
說著,他從椅子上站起來。
何灃問“你去哪兒?”
肖勁鬆拿起手杖,淡淡地回答“出去走走,順便見個朋友。”
……
出了商行大門,沿著馬路往南走了十多分鐘,遠遠就能看見“大世界”的牌子。
肖勁鬆買了一份報紙,站在人行道上,佯裝打開報紙瀏覽新聞,視線卻從紙麵正上方透出去,迅速掃視著正對麵影劇院台階兩側的人力車夫。
這裡是魔都最繁華的地方之一。雖然影劇院通常中午才開門,但這一帶是商業娛樂區,各種酒樓、餐館、西餐廳林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成衣鋪、當鋪、銀樓……來往行人密集,自然成了黃包車的最佳聚集場所。
肖勁鬆很快找到了目標。
那是一個身穿黑布短褂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胳膊上暴露在外的肌肉非常結實,大腿短而粗壯,剃著極短的頭發,露出淡青色的頭皮。
他坐在黃包車的車掛上,肩膀上搭著一塊用來擦汗的白毛巾,正四下張望著等候客人。
他叫陳如峰,化名劉剛。表麵上是黃包車夫,實際身份是魔都特科的重要領導人之一。
長久以來,經費問題一直對中一共形成困擾。雖說出於工作需要才選擇了黃包車夫這份工作,但陳如峰的確很需要這筆收入來維持日常生活開支。
肖勁鬆看過另外一個時空的曆史檔案,當時留下的陳如峰黑白照片有些模糊,無論職業還是外貌,基本上能與眼前人對得上號。
將報紙折疊起來,走過馬路,徑直來到陳如峰麵前。
他立刻從地上站起,佝僂著背,帶著討好的笑“先生,您要用車嗎?”
肖勁鬆淡淡地“唔”了一聲,抬腳跨過長杆坐進車裡,隨口吩咐“去西區那邊的花旗銀行。認識路嗎?”